千年愿望(75)

她不敢走近方妈妈的病床，担心对方见到她时会不高兴。她只是把粥交给了方笑尘的妹妹，让她拿给方妈妈吃，自己则留在病房外与妹夫说话。

妹夫告诉她，方妈妈的检查结果是高血压，糖尿病。这是早已存在的了，只是没做检查，不知道。也许是生日那天吃得太多，又喝了酒，病情一下子加重了。也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只是以后的饮食要非常注意，许多东西不能吃，而且每顿不能吃得太饱。

这几天，吟秋都是清早起床煮好早餐送到医院才去上班。下午提前下班到市场买菜回家煲汤做饭，再送到医院。她每天都到医院两次，每次都强忍着不让自己呕吐出来。虽然每天都到医院，但一次也没看到方妈妈。因为她每次都只是站在走廊里等着妹妹把饭拿给方妈妈吃，然后再把碗碟带回家洗。在方妈妈吃饭的时候，妹夫就给她说妈妈的恢复情况。

这样来来回回地往返医院的日子过了四五天，方妈妈就吵着要出院回家了。她的身体较以前虚弱了，眼睛也不能看到远一点的东西。说是看东西时总觉模糊。妹夫告诉她这是糖尿病引起的。

方妈妈回家后没接受吟秋的照顾。开始两天只是弄点稀饭吃，身体好些就上街买菜回来做饭。吟秋拿她没办法，只是早晚留意着她。中午的时候叫妹妹打电话去问候，了解她的情况。

由于医生的嘱咐，吟秋要留意方妈妈的饮食。爱吃煎炸油腻食物是方妈妈多年的习惯，每顿的饭量也不少。现在医生却要她控制饮食，以清淡为主，每吨不能吃饱，少食多餐。尽管方妈妈从来不答理她，但她依然在每天向她辞行的时候要叮嘱她，要吃清淡食物，不能吃太饱。她还订了一份牛奶作为方妈妈午睡起床时的午点。这样在午餐与晚餐之间就不会饥饿了。但方妈妈并没有领她的情，依然是我行我素。一天天的牛奶堆积在冰箱里，吟秋担心过期，只能自己喝了。

一天晚上，吟秋下班回来没看到方妈妈在客厅里看电视，于是她放下包，走近她的卧室。在门前她看到方妈妈正跪在神台前，目光呆滞，面容憔悴。吟秋心中暗暗吃惊，她轻轻地问：“妈妈，今晚你没看电视？”

方妈妈身子微微一颤，她转过身来看着吟秋。这次没有用冰冷的话来骂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妈妈，你是不是不舒服？”吟秋想走近她。

“你别过来！”方妈妈低声喝停她。

吟秋尴尬地退出门外。

方妈妈缓缓地从蒲团里站起来。她定了定神，慢慢地走出客厅。吟秋跟在她后面，发觉她的步履竟然有点蹒跚。短短数天竟像衰老了十年。

“妈妈，要不要带你去看医生？”方妈妈坐下后，吟秋再一次问她。

方妈妈指指身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这是吟秋搬回来与她生活在一起以来第一次受到礼待。她感到不可相信，不相信方妈妈突然会对她友善起来。但她还是坐了下来。

方妈妈抬起头，用失神的眼光望着吟秋，低沉着语气对她说：“我的病不是医生能治好的，是列祖列宗在惩罚我。他们在埋怨我，埋怨我不能阻止笑尘竟然让你进门，当了我们家媳妇。这是瞎了眼才会做的事情。现在他们惩罚我，要弄瞎我的眼睛。”

方妈妈说得激动，微微喘着气，脸上充满了无奈和忧伤，没有了平常的易怒。但更刺痛了吟秋的心。

“与你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我也知道你是个好女子。如果我们两家不是有那么深的仇怨，我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个儿媳妇。一直以来我都冷待你，是希望你能知难而退，离开笑尘，离开这个家。我并非这么无情，我自己也有女儿。我希望她嫁得好婆家，希望她的公婆善待她。我这样待你，我心中不好受，但我不得不这样做，要不，我就对不起死去的爸妈，就对不起我的列祖列宗！”

方妈妈越说越激动，脸上的忧伤一点点加深。那张憔悴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充满悲戚。

“我自小在乡下长大，吃什么，喝什么从来不挑剔。每天在烈日暴雨下劳作，骨子硬得很。从不见生什么病，更不用说到医院了。现在每天都要吃药，还这不能吃，那不能喝，这是什么道理啊，吃的又不是毒药。我心中清楚得很，是列祖列宗在发怒，在惩罚我！我这把老骨头不要紧，他们真的要，就把我收去吧，如果这样可以令到我的儿女平安快乐地过日子。”她抬起头哀怨地望着吟秋，“所以，我今晚要求你，求你离开笑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