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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床笏(122)

范垣还未回答,严雪笑了笑,开口道:“皇上,首辅大人有一件事跟我商议,我方才要送他,不小心撞翻了风炉。”

朱儆看看她,又看看范垣,只得先上前查看严雪的伤,见果然烫伤的不轻,不由也惊心道:“了不得,这肯定是疼得钻心,太妃怎么这样大意?”

严雪咬着牙道:“皇上别担心,不是什么大碍。”

陈冲也瞧见了,因知道范垣前来找严雪的用意,也隐约猜到两人之间必然不快,见严雪伤的这样严重,不免忐忑,便也跟着道:“这若是弄的不好,是会留下疤的。”

严雪手臂虽红,脸色煞白,因为剧痛,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子,虽然竭力镇定,声音却日渐微弱:“那也无妨,没什么……陈公公,别只管让皇上看,且带皇上去吧,这里腌臜的……”

说到这里,终于撑不住了,身子一歪,竟是疼的昏厥了过去。

朱儆到底不忍离开,直等到太医赶来。

宫里头虽然时不时地会有些病痛之类,但是如此严重的烫伤却还是第一次见,负责诊治的太医也吓了一跳。

幸而严雪疼晕了过去,不然还要上药之类的,更如刮肉一般令人难以忍受。

陈冲趁着朱儆在里头的功夫,往外走了几步,悄悄地问范垣道:“怎会弄得这样?”

范垣只是摇了摇头。

陈冲自责道:“是奴婢多嘴的缘故了。”

“跟公公无关。”

陈冲道:“其实也无凭无据的……”

“她自己承认了。”

“啊?”陈冲意外,双眼圆睁。

范垣的心竟有些乱,便对陈冲说道:“只是虽然她已经承认了,但那毒是从何而来,还不知道,你只先把那个宫女扣押……问明白再说。”

陈冲的眼皮有些跳,忙抬手按住。

范垣停了停,道:“宫里的事,你多费心些,其他跟药源相关的则问黄桥。我先出宫一趟。”

陈冲才要答应,突然想起一件事:“稍等,皇上是为了赵添的事来找大人的。只怕待会儿还要问起来。”

原来朱儆因连日不见赵添,也不肯再听陈冲的搪塞,加上他人本就精灵,拿了两个陈冲的近身小太监,一番威逼喝问,竟给他打听出来赵添如今给压在内务司里审讯呢。

所以朱儆忙先质问陈冲,陈冲没有范垣发话,却不敢就放赵添,只得编造了个理由,说是赵添办坏了一件机密差事,范垣的命令,要查明白后才放人。

朱儆立刻就要找范垣,又得知他在黛烟宫,不由分说便赶了来。

半晌,严雪终于醒了,只是手臂仍是疼的厉害,喝了一碗镇痛的药,仍不见效,然而这药里有安神的成分,严雪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朱儆见状,叮嘱太医们好生照看,自己离了宫里。

小皇帝倒也沉得住气,出了黛烟宫后,便回自己的寝殿,路上并不言语。

只在进殿之后,朱儆坐了,才有条不紊地问范垣:“少傅今日去找太妃说什么要紧的事?还要亲自前往?”

范垣在路上早也想到了他会询问这些,何况还有赵添一事,若没有合情合理的解释,只怕瞒不过。

此刻听朱儆问,范垣的眼前竟出现他进宫之前琉璃叮嘱的话“别吓到了儆儿”。

话冲到嘴边,又竭力忍住。

范垣道:“前两日,御膳房里呈给太妃的糕点出了问题,最近我同陈公公正在追查此事,赵添也是因而被拘禁的,等查明了水落石出跟他无关,自然会放了他出来。我方才去见太妃,也是询问此事。”

陈冲在旁见他突然把琉璃的遭遇嫁接到严雪身上,不禁诧异。

朱儆听了这件事,惊道:“竟有此事?我怎么不知道?”

范垣道:“因为怕惊吓到皇上,也担心引发别的不必要的波折,所以才不曾跟皇上禀明,请皇上恕罪。”

朱儆呆了半晌:“那、那太妃可吃了那些糕点了么?有没有妨碍?”

范垣道:“幸而太妃并没有吃,皇上放心。”

朱儆松了口气:“侥幸。”想到方才严雪给烫伤后的惨状,又觉不忍,又是生气,“怎么宫里还有人敢图谋不轨么?陈冲,你快快查明!”

陈冲领命,范垣见已经把小皇帝搪塞过去了,正要借机出宫,朱儆突然叫道:“等等!”

范垣抬头,见小皇帝满面紧张,甚至比方才听说御膳房的糕点出事还要慌乱似的。

朱儆直直地看着范垣:“朕突然想起来,前几日朕命人给纯儿送了些糕点过去,……可、可有没有事?”

范垣见他竟想起此事,心中感慨,面上却不露声色道:“啊,臣倒是忘了还有这件事,皇上放心就是了,自然无事。”

朱儆毕竟年小,见范垣一脸云淡风轻,便长长地舒了口气:“幸好幸好,吓死朕了。”又擦擦额头的汗,骂道:“这些图谋不轨的人实在该死,一定要查明出来,严惩不怠!”

范垣离开宫中,往回而行的路上,亲随来说,琉璃如今还在积庆坊的娘家。

当下改道往积庆坊而去,他整整两天没见到琉璃,先前忙于政事跟追查幕后黑手,倒也罢了,如今越是靠近温家,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惊悸之感。

范垣为了快些,便没有乘轿子,选了骑马前来,温府的家人们远远地看着人来,等看清是他的时候,人已经翻身下马,有一个小厮跌跌撞撞便忙往里通报。

此刻温养谦还未回来,里头温姨妈正跟琉璃闲话,又做些针织等物。

听见门上报,温姨妈就对琉璃道:“到底来了,我估摸着也该差不多了。”

琉璃笑着把手中的活计放了起来:“什么差不多了?”

温姨妈道:“差不多来接你回去呀。”

“哪里有这么快,”琉璃道,“说了这次我多住几日的。”

温姨妈笑道:“那也罢了,横竖四爷答应就行。”

正说着,外头报说到了。温姨妈忙一叠声叫请。

范垣从外入内,身上带了些冬日的寒气儿,先向温姨妈请了安。

琉璃已经叫丫头备好热水,让他洗了手,又倒了滚热的茶过来,亲自端了给他。温姨妈早让他到靠炉子的圈椅上坐了烤火,又问外头冷不冷等话。

范垣说了几句,虽然应对自如,温姨妈岂不知道他们小夫妻的心意,略说几句,便道:“你们说会儿话,我吩咐了丫头再来。”起身出外。

琉璃见温姨妈出门,忙走到范垣身旁,举手给他捂了捂耳朵。

柔软温暖的手心熨帖地贴在还有些冰冷的耳朵上,范垣舒服的浑身一个激灵,想让琉璃拿开手,又不舍得,只好受用着。

琉璃又给他轻轻地揉着肩头,道:“师兄,事情还顺利么?”

范垣道:“嗯……”

琉璃歪头看他:“可查出来是怎么样了?”

范垣的眼前掠过严雪那烫得发红的手臂:“快了。”

琉璃见他淡淡的,便猜事情并不很顺利,于是便不问了,只道:“儆儿怎么样?可还好?”

范垣才要回答,突然看见桌上叠着一件没完工的棉衣似的,只是看那裁减,并不很大。

范垣便问:“那是什么?”

琉璃看了眼,脸上一红:“是我拿着练手的东西。”

范垣起身要细看,琉璃早过去藏了起来。范垣也不强逼,只道:“像是小孩子的衣裳,你做那个干什么?”

琉璃见他眼尖,本要不认,想了想,微微脸红道:“天越发冷,我心想给儆儿做一件棉衣。”

范垣道:“他难道还缺衣裳穿?”

“毕竟是我亲手做的。”

“他未必肯穿,你那针织功夫又‘出类拔萃’,”范垣说着把琉璃的手拉出来,细细检查有没有伤到哪里,幸而并没看到什么针眼,范垣这才放心,笑道:“何必白忙?”

琉璃有些委屈道:“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又说,“就像是给师兄做的鞋子,那样难看,我还以为你扔掉了呢,谁知竟没有……是不是也因为‘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呀?”

范垣听她拿自己举例,笑道:“说的不错。”

温姨妈叮嘱厨下加了几个范垣喜欢的菜,便留他吃了晚饭。

饭后,范垣陪着琉璃回房,才进门,便把人抱在怀中。

因是在娘家,仗着他不敢如何,琉璃也不担心,只趁机道:“师兄,我在家里多住两日可好?”

范垣从背后抱着她,只顾在她的发鬓间轻吻,又俯首在那脖项上徘徊。

如此耳鬓厮磨,轻怜密爱的,不免生出些异样。

范垣在琉璃耳畔喃喃道:“师妹,师妹。”

琉璃起初还以为他是有话要说,听出声气儿不对,脸上慢慢地如同火烧:“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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