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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床笏(123)

范垣闭着双眼,耳畔响起严雪在宫中质问自己的话,他想告诉琉璃真相,却又不愿意就把这些复杂不堪的事让她知道。

原先琉璃叮嘱他“别吓到儆儿”,他还心有微词。

但这一时他自己的心意,竟跟琉璃疼护儆儿的心意差不许多,都想要把人好生地疼惜爱顾,保护的密不透风才好。

琉璃正要挣扎出去,一边压低声音道:“别胡闹!”

虽然这会儿里外无声,但丫头们都在外头,而且这个人一旦动起手来,有些动静是绝掩不住的。

琉璃涨红了脸,竭力扭开头去道:“你、你要真……我就真恼了。”

说了这句,才感觉他的动作停了停,然后颈上微微地刺痛,似乎给他轻轻咬了一下。

琉璃几乎失声叫了出来,忙自己捂住嘴。

偏偏就在此刻,外间有声音道:“大爷来了。”

范垣如梦初醒,双手一松。

琉璃跳开一步,恼羞成怒道:“你看看!哥哥来了!”

“我又不是聋子,”范垣呼了口气,很是无奈:“罢了,你去见他吧。”

琉璃搓了搓滚热的脸,又问:“你呢?”

范垣淡淡道:“我现下不便见人。”

琉璃疑惑地看向他,目光上下扫了会儿,总算有些明白,一时羞红了脸,却又窃笑嘀咕道:“活该。”

范垣长叹了声,自己走到桌边,摸了摸,茶水温热,便先喝了一杯熄火。

回头看琉璃走出去了,范垣想了想,便到了里间床榻边儿,手抚过那锦裘暖被,不由黯然魂销,当下枕着手臂倒下,闭目养神。

范垣凝神间,隐隐听见外头养谦问:“四爷呢?”

琉璃支吾道:“想必是累了,已经睡下了。”

范垣听了这句,不禁暗中微笑,想到琉璃给自己打掩护,便放心地翻了个身,帐子里都是她幽淡的清香,范垣本是要养神的,嗅着这甜香,只觉得心荡神驰。

突然又想起严雪质问自己“喜欢上截然不同的一个人”,心头丝丝甜蜜退却,突有些悲凉感慨。

严雪又怎会知道,他这份喜欢人的能力失而复得,是何等的艰难不易。

他也的确是至死不渝的,只是这份深情,除了他一辈子都喜欢的这个人外,只怕世间再也无人知晓。

外间嘀嘀咕咕,是养谦在跟琉璃说什么,范垣听了会儿,再听不清,心里又想了一会儿事,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窗纸上已被夜色染的暗透,琉璃回到卧房,见范垣和衣静卧榻上,像是睡着了。

她轻轻叫了声:“四爷?”

范垣仍是一动不动,鼻息沉稳,这会儿琉璃走到跟前儿,虽然室内有炉子,但毕竟天冷,便轻轻地拉了一床被子出来,要替他盖好。

不料才抖开,范垣合着被子将她裹住,顺势一翻身,反而把琉璃压住了。

第85章 绝情

烛光被风一吹,摇摇曳曳,琉璃睁大双眼:“你没睡着?”

范垣俯视着她,问道:“你哥哥走了?”声音里仍带着几分初醒惺忪之意,却因为格外的低哑暗沉,反而平添了另一种韵味。

琉璃本要回答走了,然而看他微微发光的双眼,又听了这样的口吻,忙道:“虽然走了,也许待会还要回来的……是了,母亲也许会过来。”

范垣见她眼神闪烁,便道:“你又满口瞎说什么?”

琉璃道:“哪里瞎说了?”

范垣将她抱紧了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琉璃动弹不得:“你既然醒了,也该回府去了,不能总留在这儿呀,哥哥方才还问起来,我只说你乏了暂时歇会而已。”

范垣道:“我就在这里留一晚上又怎么样?”

琉璃笑道:“按理说姑爷不能随便留下过夜的。”

“什么理?我看只是你的歪理邪说。”

琉璃扭了扭,为难地求:“四爷,别闹啦。”

范垣松了手,一翻身坐在旁边:“你就这样不情不愿,百般推脱,我怎么觉着自个儿仿佛是个叫花子,得百般哀求。”

琉璃起先不解,继而忍不住笑道:“哪里有你这样的叫花子,你又哪里是哀求什么了,随时随地,一言不合便是强抢。”

范垣忍着笑道:“你若乖乖的给了,又何必我硬抢?”

琉璃坐起来,稍微把有些凌乱的衣裳收拾了一番,又跪坐在他身边,给他整理衣襟,系带。

一边说道:“你这话就不通的很,我给不给是我乐意,我不愿意你就要抢不成?你这还是叫花子呢,简直就是强盗。”

范垣见她细心体贴地给自己打理,十指纤纤,不由握在手中,轻轻地亲了一下:“就算是强盗,也是给你逼上梁山的。”

琉璃缩手,不敢再跟他说笑,想了想,又问道:“先前你说搬出府的事,是真的么?”

范垣道:“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意思,先前也曾跟姨妈说过,只是你们不肯,姨娘也不肯,就罢了。谁知道又闹出这件事来,你是亲眼见到的,如果不是你在跟前,会闹成什么样?也不能就说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不是每一次都能给人及时拦阻开解的。而且府里毕竟人多手杂,你在那里我也是不放心的,索性就借着这个机会挑明了,顺势搬出去干净。”

琉璃叹道:“母亲跟哥哥都叫我劝劝你,可我知道你一旦下了决心,等闲是不会再改的。只是姨娘那边你要怎么办,若是她执意不肯走呢?”

范垣垂了眼皮:“我说过,我能管的就管,管不了的,我也只能……”

琉璃忙捂住他的嘴:“别说这些赌气的话,我知道你心里不是这样的。”

范垣握住她的手:“师妹……”

琉璃应了声,范垣默默地凝视着她的双眼,就像是两人的心意相通,范垣道:“我不是赌气的话,横竖,只要你在我身边儿,我就、就很足了。”

琉璃回看着他,眼前的这双凤眸,曾经一度引发她的噩梦。在她荣升皇太后的那段日子里,耳边听着种种诋毁之词,也渐渐觉着范垣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杀气”,直到重活一回,又了解他的苦心深情后才明白,那又哪里是什么杀气,是他恨爱交加,渐渐藏不住的对她的……

琉璃缓缓靠在范垣怀中,喃喃唤道:“师兄,这次、这次我再不会离开你了。”

范垣垂首,在她鬓边轻轻地蹭了蹭,又轻吻她的脸颊:“我知道。”

***

且说黛烟宫中,严太妃因为臂上的烫伤,无法安枕。

就算太医已经用了镇痛的药,只是那药粉撒上去后,过不多时,便很快就给渗出的血水冲了下来,而当药粉洒落的时候,那种痛却也是无法形容的,如此,这一次次的撒药就如同刑罚一样,令人无法忍受。

严太妃的脸上已毫无血色,嘴唇都给自己无意中咬破了。

只是她为人十分的坚韧,就算如此,也并不曾呼一声痛。

太妃身边的嬷嬷见她疼得辗转反侧,浑身发抖,汗流不止的,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知如何是好。

严太妃疼的死去活来,意识也有些恍惚,几乎不清楚现在人在何处,一时像是在市井里的那清寒小屋,一时又像是在端王府,眼前也有个人影晃来晃去,竟不知是端王,还是范垣。

严太妃眼睁睁看着那人影,不禁苦笑。

自从投身风尘后,多少回迎来送往,对于男女之间的事几乎本能地十分厌倦,也有很多客人“爱”她。

有人爱她爱的一掷千金,日夜沉迷,也有信誓旦旦在她面前表示非卿不娶的,还有想把她迎进门当小老婆,或者休了家里糟糠把她扶正的。

起初严雪不开眼的时候,面对那些赌咒发誓的脸,也曾有过一两次的动容,但很快,那些男子便都纷纷露出了真面目,他们所贪图的,无非只是她的身体而已。

后来那个试图强取豪夺的程达京小舅子,不过是表现的赤果直白了一些而已,其实那些人跟他也不过是殊途同归。

甚至端王,看似是个温存体贴的,且又身份尊贵,京城里那些有头脸的青楼女子,哪个不眼巴巴地盼着能给端王青睐一眼,但端王偏看上了她。

对于端王的垂青,那会子的严雪,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烦闷。

她原本该极为知足,毕竟以她的出身,就算此刻再清白,也终究有年纪大了的一天,终究也是坏了名声,哪里会有好人家想要,最好的下场,或者嫁给个小门小户的当个主母,或者与人做妾。

能跟端王攀上关系,简直似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莫说是青楼女子,就算是清白人家的女孩儿或者那些大家闺秀们,都眼热的很。

所以在端王表现出对她的喜欢之后,严雪始终欲拒还迎,并不对端王十分亲近,众人大惑不解,纷纷认为她是故意耍手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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