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满床笏(124)

殊不知,对严雪来说,端王自然是极好的恩客跟“一把伞”,能给她遮风挡雨,还能提升她的身价,但另一方面,严雪在跟端王相识的第一天,她的心里似乎就有一个预感,她注定逃不脱了,这个看似温柔风流的王爷,虽始终对她以礼相待,却绝对并不只是表面上看来这样“淡然随意”。

而如果跟端王牵扯不清,那在她心底的另一个人,就也注定再也不能够有什么了。

只是严雪虽然预感到自己逃不脱跟端王的羁绊,却着实想不到,自己会是以那种方式跳到端王手里。

甚至可以说,是被那个人一手把她推到了端王怀中的。

那双无情的凤眸在眼前晃动,严太妃凝视着,不禁喃喃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恍惚中,有人道:“阿弥陀佛,怎么伤的如此严重?”

是个有些熟悉的女声。

严太妃却一时想不起曾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隐隐地老嬷嬷道:“是给滚水不小心烫伤了的。”

先前那人道:“怎么都没有涂药呢?”

“已经涂了好几回了,只是涂上后就又给冲了下来,太医又说这烫伤是不能包扎的。”

那人道:“我听说有一种鹿血合的药膏,治疗这伤最好,怎么没用?”

嬷嬷答不上来,却听是太医的声音道:“禀娘娘,起先太皇太后在的时候,怜惜那鹿受苦,不许再割鹿放血,所以竟没有备那种药。”

“哦……是了,我一时忘了,我倒也听过有这件事,还听说把那养着取胆的熊也都赦了呢,这却是先皇太后的大善心了,阿弥陀佛,善哉,她做了这许多好事,此刻应该早已经早登极乐,成为不死法身了。”

严雪模模糊糊听到这里,心头猛然惊醒,终于明白这在自己榻前的是何人了。

她试着睁开双眼,依稀看到一个极为素淡的影子,若隐若现地在面前。

只听那影子沉声又道:“众生皆苦,如今太妃遭受这等苦楚,怎好不紧着救治,且这烫伤非比寻常,一旦耽搁,谁知道会闹出什么大事来。却也顾不得了,先皇太后向来慈悲,自然也不忍看太妃如此受苦,你们不用再忌讳违抗了她的遗命,只快快地去便宜行事,如果皇上责怪起来,就只说是我说的罢了。”

太医听了,只得答应,便退了出去,想法儿炮制药去了。

严雪定定地看着那影子,轻声唤道:“娘娘?”

眼前的人微微地转过身来,宫灯的光芒下,照出一张有些寡淡的脸,因常年的吃斋茹素,先前的废后郑氏的身形比没有辞去凤位前更消瘦了许多,原本秀美的脸也多添了几分肃穆庄严。

她凝视着严雪,终于微微一笑,笑容给这张令人有些生畏的脸上多了几分慈蔼:“妹妹醒了?”郑氏俯身,轻轻地在严雪的手上握了握。

严太妃看着这张恍若隔世的脸,也想回给她一个笑容,但过于强烈的剧痛已经让她的神经都麻痹了,竟然笑不出来,只是身不由己地望着郑氏,挣扎着微弱说道:“您……怎么来了?”

郑氏半带哀怜地看着她:“我如何能不来?我今儿念经的时候,一阵阵地心血涌动,总觉着会出什么事儿,果然便听人说你伤着了,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严雪喃喃道:“请、恕我无礼了。”

郑氏温声道:“说的哪里的傻话?没什么比你好好养身子,快些伤愈好转起来更要紧的了。你放心,等太医制好了药,就很快不疼了。我回去后,也会多给你念几卷经,让菩萨保佑你快快的好起来。”

郑氏说罢,又握了握严雪的手:“你好生歇着吧,我改日再来探望你。”说完后,便自去了。

郑氏去后,严雪如在梦中,分不清废后到底是来过,或者还是自己疼极之际生出的臆想而已。

她辗转之中,终于熬到了后半夜,太医终于得了郑氏所说的鹿血膏回来,给严雪厚厚地在手臂上敷了一层。

这鹿血性最热,其中却加了清凉的龙脑、薄荷等,用秘法熬制,对付烫伤最为有效,一面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另一面却也能清凉镇痛,加上药膏极黏,伤口渗出的血才无法冲去。

严雪渐渐地觉着手臂没有先前那样火红的烙铁烙着似的疼痛难忍,又服了一碗药,不知不觉的总算睡了过去。

次日早上,整个人便好多了。严太妃问嬷嬷道:“昨晚上可有人来了?”

孔嬷嬷见醒了,忙回道:“正是呢,是皇后……是娘娘来探望过。”

严雪这才明白自己昨夜所见并非幻觉。只是郑皇后自从主动辞去凤位后,便不再跟各宫中妃嫔交际,只顾在佛殿内昼夜念经诵持,这却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出来见人。

只是严雪还来不及多想,突然又问道:“挽绪呢?”

挽绪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宫女,从昨儿晚上似乎就不见了人,严雪醒悟过来,左右张看,仍是未见。

孔嬷嬷面有难色:“她……她从昨儿就给内务司的人带了去了。”

严雪一震,昨儿范垣来此的种种瞬间在眼前闪过,就像是同时有一阵寒风从心底掠过似的。

定了定神,严雪道:“去,给我把陈公公请来!”

孔嬷嬷知道她的用意,却劝道:“娘娘才刚刚醒,不能这样大动肝火的,还要保养自己的身子才好。”

严雪正欲再呵斥,外间小太监突然道:“皇上驾到。”

严雪听说,大为意外。

孔嬷嬷过来扶着她,正咬牙要起来,朱儆已经走了进来,一眼看到,便抬手制止道:“太妃不要动!”

严雪已经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只是这一动间,未免碰到臂上的伤,顿时脸色又白了几分。

朱儆紧走几步来到跟前,人虽小,却极体贴,高举手扶着严雪:“太妃,快安生坐下。”

严雪撑不住,只得往床边一靠,却仍望着朱儆:“皇上怎么这会儿来了?”

孔嬷嬷早挪了凳子过来,朱儆坐在跟前儿,道:“才下了朝,太妃疼的可好些了?朕听说昨儿晚上太医院连夜捉鹿,放血调药来着。”

严雪苦笑:“多谢皇上关怀,已经好的多了。只是……未免违背了先皇太后的仁德……”

朱儆听了,低下头去,想了一会子,却又抬头道:“母后原先在的时候,常常说起太妃的好。如今太妃遭难,当然要不惜一切好生尽快地让太妃恢复,鹿血能够起到救人疗伤的大效用,自然再好不过了,母后一定是明白的,也一定会很愿意这样做的。”

小皇帝一本正经,却又十分严肃地说了这番话。严雪听在耳中,眼圈迅速的红了。

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唇,终于忍不住问道:“皇太后……曾经跟皇上说起过我?”

朱儆点头道:“这是当然了,母后还经常叮嘱我,让我也要谨记孝顺太妃呢。”

不期然听了这句,严雪的两只眼睛顿时潮热起来,泪猝不及防地便涌了出来。

朱儆忙掏了帕子出来,一边给她拭泪一边说道:“如今母后已经不在了,我却仍记得母后说的话呢,太妃也务必要好好的保重身子。”

严雪心头悲酸交织,只顾落泪,来不及回答,便轻轻点头而已。

小皇帝又坐了片刻,便起身要去,严雪突然想起一件事:“皇上。”

朱儆回头,严雪道:“我身边的宫女挽绪,不知为何给陈公公带走了,她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我缺了她是不成的,皇上能不能让陈公公放她回来?”

朱儆眨了眨眼,道:“太妃别担心,朕会告诉陈冲的。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才叫了人去,若是没事自会放回。”

朱儆说罢,抬脚去了。

及至下午时候,挽绪并没有回来,陈冲却亲自来了黛烟宫。

因为药膏得当,疼痛减轻,严雪的精神越发好了些,见陈冲上前行礼,便道:“陈公公,我的宫女呢。”

陈冲道:“娘娘不必心焦,奴才正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自要给娘娘一个交代。”

严雪双眸微微眯起:“交代?”

陈冲说道:“正是。”说着往旁边使了个眼色,众宫女太监见状,便齐齐地退后。

陈冲上前一步,道:“本来娘娘身上有伤,不该在这时候来跟您说些不痛快的话,只是又知道娘娘惦记着那奴婢,不知道她的下落只怕不能心安。”

“你只说就是了。”严雪淡淡道。

陈冲说道:“是。既然如此,奴才就直说了。挽绪只怕是回不来了。”

严雪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说什么?她为什么回不来?”

陈冲半低着头道:“挽绪这奴婢,先前已经供认了她在点心里头下毒,意图谋害的事。”

“她……”严雪才张口,又停了下来,终于道:“她在什么点心里下毒,又想谋害谁?”

上一篇:小逃妻 下一篇:凤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