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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床笏(153)

养谦心里生气的,却并不只是这个而已,毕竟那夜他询问李氏,李氏还瞒着不说,且还推到别的身上去……他心里在意的却是这个。

温姨妈走过来拉住他:“你倒是别在这里生闷气,你媳妇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跟你说呢。”

养谦听这话有异,便看向温姨妈,又看看李氏。

李氏仍低着头,温姨妈又推了她一把:“还不快告诉他?难道要我说不成?”

李氏才红了脸,小声说道:“今儿大夫来瞧过,说是我已经、有了身孕了。”

养谦正有些恼,突然听了这个,如在梦中:“什么?”

温姨妈见他呆呆的,才笑道:“是真的。所以从此后你可要好生些待她,别再皱眉恼眼的了。”

因得了这天大之喜,养谦便只得把这一页给揭过了。事后,李氏终于得了空,好言好语地跟他解释说道:“倒也不是故意瞒着不说,只是那时候老太君问起来,还说大家都在猜纯儿妹妹的身体大不好,我看他们一个个胡说八道的都说些不中听的,老太君又且担心,才忍不住跟老太君透露了……毕竟也不是外人是不是?只想不到老太君竟说了出去。那天你问我,我心里害怕你责怪我,才不敢承认的。”

养谦听了这样的解释,倒也罢了。

***

有身孕的人过夏最是难熬,琉璃因为体质偏寒且弱,怀这一胎实在是辛苦艰难,比怀朱儆的时候更遭罪许多。

多亏了两名太医日夜照料,又请了几个可靠勤快的妇人里里外外的照应,期间虽有过一两次惊险,却终究转危为安。

暑热既过,几度月圆,很快中秋将至,琉璃的情形稳定下来,只是行动处都有人跟着,且又只能在里屋略走动几步,心情难免有些浮躁。

虽然时不时地有温姨妈、冯夫人,以及一些相交的官宦王公家的女眷等来探望,却也难解心里的烦闷。

只在中秋这日,范垣早早地从宫里出来,因叫丫鬟给琉璃稍微收拾装扮。

琉璃忙问道:“又不出门,干什么要这样?”

范垣道:“看你这些日子来怏怏不乐的,今儿便带你出去透透气。”

琉璃喜欢起来:“去哪里?”又忙问道:“可使得么?”

范垣说道:“我问过太医了,说是无碍,只要别让你太过劳累就行了。”

琉璃喜出望外,当下忙忙地梳洗妆理,又换了一身樱粉色的襦裙,这襦裙宽大,琉璃又不怎么显怀,不经意看,几乎瞧不出是个有身孕的。

在天际的那轮月才慢慢露头的时候,范垣扶了琉璃出门,到有台阶之处,便把她抱起,委实呵护备至。

夜色笼罩,出了府门的刹那,琉璃不由地长吁了口气,秋夜的风有些清冷,琉璃却只觉着爽快的很。

范垣陪着她,沿着墙边缓步而行,一应的御医以及伺候的人手都远远地跟着,走了几步,琉璃突然停下来。

原来前方就是陈府的旧宅了,此刻竟也应景地挂着中秋节的大红灯笼,且门居然是开着的,两边儿有小厮们垂手林立。

琉璃诧异地睁大双眼:“这是……”

范垣笑道:“今晚上就在旧宅赏月,你会不会嫌厌烦?”

琉璃呆了呆,然后忙摇头:“当然不会!”

范垣笑望着她,扶着走到门口,里头陈伯早也迎了出来。

旧宅已经给重新洒扫干净,原先有些损旧的墙壁等也都修缮妥当,却依旧是昔日的那座宅邸。

夜色朦胧中,琉璃扶着范垣的手缓步进入,左手边又是陈伯,刹那间,就仿佛又回到了先前少女时候。

眼泪顿时就冒了出来,正在情难自禁,耳畔听见范垣道:“太医说了,要你心绪宁和才好,要是看你掉泪,只怕立刻让我们回去了。”

琉璃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我只是太高兴了罢了。”

范垣道:“太高兴了也不成。”

琉璃噗嗤笑了,又娇嗔道:“那你要我怎么样?”

范垣道:“我……就要你平和,宁静,不悲不喜的最好。”

琉璃又忍不住笑道:“那我岂不是成了那寺庙里的菩萨了?”

范垣咳嗽了声。

陈伯在旁听他们打情骂俏的,夜色里,眼睛却也有些湿润。

他原本对范垣很有非议,但自打两人成亲以来,范垣对琉璃那份爱顾疼惜,竟绝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心使然。

在陈伯看来,虽然范垣有千般不好,但……看在这份真心疼爱的份上,倒也罢了。

当下到了里间,就在后院里,先前陈翰林在的时候大家吃酒赏月的小轩面前坐了,一应果品等早就摆放妥当,只听见草丛里虫儿吱吱乱叫,琉璃好生喜欢,看向范垣,才欲说话,就见陈伯从外进来,有些紧张地说道:“来了。”

琉璃一怔:“什么?”

范垣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口:“早先不叫你太高兴,只才进门就高兴的那样,待会儿可怎么办?——是你想见的那个人来了。”

琉璃正在懵懂,耳畔听见那孩子熟悉的叫声:“哈,还好没有骗我!”

双眼圆睁,琉璃回头,却见小皇帝背着手,从院门口轻快地走了进来。

第95章 生子

这突然而来的,赫然正是小皇帝朱儆,身后只跟着宦官陈冲。

这简直是会心一击,软软地在琉璃的心头上撞了一下,她着实喜欢的不能自禁,身不由己地就要往朱儆身边过去。

才一动,手臂却给范垣轻轻拉住:“慢着些。”

琉璃只好站住,却见朱儆快步走到跟前儿,上下打量着她,眨巴着眼道:“咦,怎么这样?”

范垣正在行礼,听了这句,便问道:“皇上要说的是什么?”

朱儆抬头看着琉璃,指着她的肚子竟道:“为什么这里……并没有很大,是真的有身孕了吗?”

琉璃听这样天真的话,又觉好笑,又有些眼潮,只恨不得再抱一抱这孩子。

心潮涌动之际,便握住朱儆的手,轻轻地引着他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你试试。”

朱儆一惊,小手隔着那薄薄的绢丝裙子贴过去,无端竟有些胆怯。

起初还不觉着什么,又过了会儿,竟仿佛感觉到了一丝触动。

朱儆不禁叫道:“啊!好像有什么在动!”

琉璃对上他闪闪发亮的眼睛,望着他惊喜交加的神情,无法言语,眼中的泪早流了出来。

她蹲下不便,就只微微俯身,把朱儆往怀中轻轻地抱了一抱。

这一夜,三人就都留在陈府旧宅,前半夜,无非是闲话,听曲,赏月,又吃月饼。

琉璃看看范垣,又看看朱儆,想到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个……这会子,简直便是“喜乐平安”四个字的最好演绎,甜意在心头酝酿蔓延。

眼看将近子时,换平日这个世间琉璃早就睡了,只因为今儿是中秋,且又守着朱儆,哪里舍得睡,就只强撑着,睡眼惺忪地只管打量眼前这孩子。

范垣劝哄了好几回,朱儆也瞧出来,就道:“纯儿快睡吧,不然你肚子里的小家伙要闹腾了。他可没有朕这样乖巧懂事。”

朱儆鬼使神差随口说了最后一句,自己也觉着意外,不知道自己怎么居然没出息到要跟一个没出生的小孩子比。

不料琉璃听了这句,把瞌睡都驱退了,又是鼻酸,又是欣慰,只管望着朱儆。

月光灯影之下,小皇帝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却也看出她是哭了。

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但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在对上琉璃的眼神的时候,朱儆的心中却也禁不住有些酸酸的,却并不是难过之意,而是一种仿佛是心有灵犀般的感觉,朦朦胧胧,难以言喻。

***

这一夜,在宫中却另有一番光景。

黛烟宫里,也挂起了灯笼,时不时地却有一阵阵琴声飘扬而出。

却是严太妃在殿内焚香弹琴。

郑氏进门的时候,见严雪端坐在琴台后,琴台前面放着一碟果品,一碟月饼,还有一盏香炉,香烟袅袅,同琴音飘摇而起。

郑氏站在原地,只静静地等她弹完了这一曲,才缓步上前,在对面落座。

严雪并未起身,垂了双手,保持端坐之态,向着严氏垂首行礼:“您来了。”

郑氏道:“妹妹好兴致。”

严雪道:“自得其乐罢了。娘娘如何竟来了?”

郑氏转头,望着殿门外那团圆的月色:“今儿本是人间阖家团圆的时候,你跟我却都是孤零零的,都是没有家的人。”

严雪微笑:“这话怕是不对,我自是个无家可归的,但娘娘不一样。荥阳郑氏,怕不有千多口人?”

郑氏也笑起来:“家族虽大,却有哪个是至亲?”

严雪挑了挑眉,叫宫女过来斟了茶,又拿了一个月饼奉给郑氏:“这是南边进献的鲜花月饼,清甜的很,娘娘且尝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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