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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床笏(155)

琉璃望着他,过了会子,突然说道:“你别担心。”

范垣正把头埋在她的手掌中,闻言抬头,眼中已也蕴了泪。

琉璃打量着他,突然想起了当初站在自己的那个面色青涩的少年。

同时,她也听见了自己捉弄得逞的愉快的笑声,像是能一世都那样无忧无虑。

在眼前被泪水模糊之际,琉璃咬紧牙关,在稳婆们的催促指挥中,用尽全身的力气……

经过了足足两个时辰的挣扎,九死一生,琉璃终于生下了一个孩子。

却是一个女孩儿,看着甚是瘦弱,才生下来的时候浑身发青,也不会哭。

温姨妈见状,吓得晕死过去,范垣倒是没怎么在意,因为他正在盯着看御医们给琉璃施针,因为方才那样拼尽全力,琉璃也晕厥过去。

幸而稳婆们都是经验丰富的,略用了些法儿,那孩子才总算哇地哭了出来,令众人都松了口气。

而琉璃这边,虽然生产艰难,可因为先前养护照料的好,幸而没出现其他的险情,只因为身体根基弱才导致体力不支而昏迷,经过御医们的救治,也逐渐地恢复过来。

琉璃醒来后,忙先问孩子如何,稳婆抱了过来给她瞧,琉璃望着那孩子生嫩的小脸,心中的爱意将要溢出来,当初得了朱儆时候的欢悦,在此刻加倍而生,刹那间浑身的疼痛几乎都不翼而飞似的。

琉璃欢喜之余,便把孩子给范垣瞧,范垣先前只略看了两眼,见那婴儿脸皱皱巴巴的,又只有一丁点小,看着娇弱之极。

他毕竟第一次为人父,很不习惯,直到如今还没有亲自抱过一次呢。

琉璃哄着叫范垣抱那孩子,范垣只是不肯,琉璃奇怪地看了他一会儿,只得作罢,温姨妈却早迫不及待地过来抱了去,自己疼爱非常,又啧啧赞叹说道:“看这孩子的眉眼,跟纯儿是一模一样的。”

范垣震惊,又见琉璃仍是满面疲惫憔悴,便忍不住对琉璃道:“岳母是看迷眼了,你怎么会那么难看?”

琉璃闻听嗤地笑起来,又听他诋毁自己的孩子,便想抬手打他。

范垣早握住她的手道:“还疼不疼,觉着怎么样?”

琉璃道:“不疼了,现在很好。你别担心。”

范垣亲亲她的手指,又黯然道:“以后再不生了。”

琉璃诧异道:“说什么?”

范垣虽则听说妇人生孩子是极为惊险的,但也尽至于听说而已,从没亲眼见过,可先前看琉璃满面泪汗,似在生死一线中拼命挣扎,这才明白所谓“一脚踩在鬼门关”是个什么意思。

如今回想,心有余悸:“总之不要了。”

琉璃望着他的脸色,却仿佛明白他的心意,见温姨妈,冯夫人跟许姨娘等都在围着孩子,稳婆跟御医也不在跟前儿,琉璃便拉拉范垣的手。

范垣会意靠近过来。

“我想……”琉璃在他耳畔,低低切切地说道:“我想要……给师兄生孩子。”

范垣微震。

“我心里喜欢的很,”琉璃望着那微挑的凤眸,微笑:“不管受多少苦,都是值得的。”

***

琉璃坐满了月子,整个人才恢复过来。

脸儿也渐渐红润,连同那小女孩子也都养的白白嫩嫩,不再是先前才出生时候的皱眉苦脸的样子了。

范垣从最初的陌生,到逐渐也喜欢上这孩子,只是仍旧不肯抱。

琉璃疑心他仍旧心有芥蒂,找了个机会,硬是把孩子塞到他的臂弯里,范垣竟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

琉璃看的又惊又是好笑,拍着手只管看热闹。

范垣竟仍是寸步不动,连眼珠几乎都无法转动了,木讷地瞪着怀中的小东西。

那小孩子裹在襁褓中,却呀呀挣动,两只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范垣,起初大概是觉着这木头人有趣,看了会儿,却才哇地哭了起来。

琉璃笑够了,终于大慈大悲地将孩子接了过去。

孩子才离手,范垣如虚脱般倒退一步坐在圈椅里,额头已经出了一层汗。

琉璃摇头笑道:“真看不出来,原来师兄的软肋竟是这个。我还当你一世都天不怕地不怕、从容自若的呢。”

范垣回过神来,道:“我的软肋何必等这会儿,早就有了。一旦遇上她……就再从容不起来。”

琉璃抬眸,突然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脸上微微一热,含笑低头。

范垣亲自给女孩儿起了名字。

女孩儿闺名“明澈”,乳名璃儿。

本来范垣想直接大名叫璃儿,给琉璃义正词严的拒绝了。

第96章 幽甜

热热闹闹的,相继吃了满月酒,百岁宴。

而在范明澈过百岁的时候,恰是温家那里小公子的满月,原来早一个月前,李氏也生了,却是个健健康康的男孩子。

养谦请徐阁老给起了名字,只用了“沛儒”两字,想这小孩子像是养谦一样,也做一个儒雅端方的谦谦君子,将来亦能承继书香,入主翰林之意。

李氏因一举得男,意气风发,得意非常。

她闲暇自想,小姑子什么都比自己强,只不过在这上头就很不如自己了,到底还是自个儿争气些,一下子就给温家生了个传宗接代的男孩子。

只可惜满月的时候正撞上明澈的百岁宴,热闹自然大减。

养谦心里本没有什么,还想着索性两家一起热闹热闹正好,温姨妈也巴不得两家凑做一块儿,双喜临门何其欢喜。

只有李氏坚决不肯,定要在自己家里办,养谦体恤她生产辛苦,既然她执意如此,也只得听她的。

只不过,本来跟温家交际的人里就有一大半是因范垣的缘故而来,如今既然撞了日子,大家自然知道如何选择,竟纷纷地往范府去了,只派送了礼物到温家而已。

所以这一日,来温家贺喜的,除了跟养谦相识的一些同僚等,另便是李国公府的几位,可国公府的老太君却没有到,李诗遥问起母亲,说是去了范府了。

李诗遥闻听,不禁气的哭了出来。

她的母亲李夫人见状慌忙安慰,又道:“这有什么值得哭的?老太君之所以去那边,毕竟因为国公府那边的老夫人也去,不能失礼。”

李诗遥拭泪道:“我毕竟是国公府的嫡孙女,怎么就成了外人了?”

“正是因为你是自家人,才不必讲究这些礼数呢。”李夫人又道:“本来沛儒的满月酒撞上了范家姑娘的百岁宴,我们还以为你们两家是合在一起摆宴了,没想到竟不曾,怎么,是那边不乐意?”

李诗瑶冷笑了声:“他们倒是想呢,是我不乐意罢了,我的儿子怎么能跟那个丫头一起摆宴席,让她抢了我们沛儒的风头?”

李夫人一愣,继而道:“你也太计较要强了。这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好事,何况……说句不中听的,若是能跟范家的姑娘一起摆宴,难道就委屈了?不知有多少人眼热巴不得呢。姑爷毕竟只是个小小的六品官,以后的前途还得靠着那边儿……你干什么非要在这时候争这口没用的气?”

李诗遥听了母亲这番话,略有些松动,只是心里仍是更加的不自在,便皱眉道:“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哥哥嫂子,本该是他们将就我们才是。没得非得我们去讨好他们的。”

李夫人笑道:“要像是你这样算法,你们虽然是哥哥嫂子,但范家姑娘比咱们沛儒也要早两个月,沛儒得叫她一声姐姐的,又怎么说?”

这下,李氏才无言以对。李夫人又叫她梳妆打扮,大家出来招待众家女眷。

今日来的女眷们不算太多,除了李国公府以及相识的几家,还有养谦结交的一些相识,比如郑宰思的夫人,吏部尚书张阁老之女张氏,还有忠靖侯苏清晓的夫人、也就是范家的三姑娘芳树,两个人却都是随着各自的夫君来的。

范芳树跟张姑娘原本只是泛泛之交,并不算熟稔,只因为郑家跟苏家的关系极好,在各个场合之中大家不免遇见,彼此一来二往的,也就熟络了。

李诗遥重新出来的时候,两人正在说起今日各家的长辈们都在范府的事,范芳树因说道:“我还以为姐姐也会去那边儿呢,谁知竟没有,也幸而如此,我也多个能说话的伴儿了。”

张氏道:“我就凭我们爷做主了,他又是个念旧情的人,别人都是去锦上添花,他就爱雪中送炭。”

范芳树笑道:“说的很是,这才难能可贵呢。我们侯爷,原本老太太的主意是叫他跟着去范府的,谁知他听说郑侍郎也要来,竟也不顾老太太的命令,非要跟他一块儿。”

芳树不提的是,其实是她做主劝了苏清晓一块儿前来这边的。

张氏笑说:“早先小侯爷就跟我们爷很好。当然是同进同出的了。”

范芳树笑道:“其实我的意思也是宁肯来这里的,免得尴尬。”

张氏听了疑惑:“这是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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