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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床笏(156)

范芳树微微苦笑道:“姐姐怎么忘了,当初忠靖侯府曾向着我们那府里求过亲,求的可正是现在的首辅夫人,谁知后来是我嫁了,所以我到底觉着有些抹不开。”

张氏不以为然:“我当是怎么样,原来是这个,亏得你心细,这有什么了不得的,男婚女嫁,不过是各有姻缘,谁能保得准一说就成的,总要挑挑拣拣看顺了眼再说。”

芳树点头叹道:“我却是羡慕姐姐跟郑侍郎,你们两个却是天作之合,毫无波折的就成连理了。”

张氏矜持一笑。

范芳树瞥见她的笑,也笑道:“可见先前那些流言都不是真的。”

张氏诧异,忙问:“什么流言?”

芳树抬手捂着嘴:“没什么,我一时胡说罢了。”

张氏瞧着蹊跷,便道:“我们两个又不比别人,难道你还有什么避讳我的话不成?你要是听见什么,须得立刻告诉我才是,除非你是假意跟我交好。”

芳树见她如此说,才面带苦色地说道:“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只不过我当初在范家的时候……隐隐听过几句胡话,好像是我们老夫人有意要把纯儿许配给郑家……”

张氏心头一震,面上却笑道:“真有此事?我怎么一点风也没听见。”

芳树道:“我也听不太真,只是当时我那二姐姐跟纯儿很好,隐约跟我说过几句,说是温家好像都同意了,不知怎么后来竟然换成了我们四叔。”

张氏听着有些恍惚,忙问道:“郑家该不知情吧?”

芳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是那会子郑侍郎跟温家哥哥交从甚密,也常常去探望纯儿,纯儿的病还是郑侍郎费心带御医去调理的呢,我们还以为两家都有了意思,那件亲事可成呢,谁知……咳,怎么又说起这些陈年旧事了,罢了罢了,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现在大家各有所归,就不说了。”

张氏默默地瞅了芳树片刻,才也点了点头。

正李氏出来招呼大家,又抱了小沛儒出来,大家看了一会儿,芳树道:“这孩子生得实在是很好,听说名字还是内阁徐阁老亲自给起的,实在是画龙点睛,将来也一定大有出息。”

大家纷纷夸赞,又说笑起来。

李诗遥因知道芳树跟张氏跟别人不同,又听芳树如此捧场,便对两人也格外殷勤些。

范芳树道:“表嫂不必见外,都是自己人,不用招呼,我们自己随意就是了。”

李诗遥笑道:“今儿得亏亲戚们赏脸,都是自家人,千万不要拘束,多喝两杯才好。”

李夫人在旁笑道:“小侯爷跟我们姑爷前后脚成的亲,可有喜讯了?”

芳树一怔,继而含羞摇头。

李夫人打量着她的光景,试着问道:“怕是有了还瞒着没说呢?”

温姨妈在旁听见了,便也笑说道:“他们年轻夫妻,正是恩恩爱爱的时候,说有也是极快的。”

芳树红了脸,笑说道:“怎么您老人家也来打趣我们。”

温姨妈笑道:“我也替你着急呢,快些也生个大胖小子,让我抱一抱才好。”

众女眷轰然取笑,张氏在旁,听到这里却如坐针毡,脸色也有些不大好了。

***

中女眷在里头喜乐之时,温家外间厅堂里,养谦正跟郑宰思苏清晓等喝酒。

苏小侯爷便问道:“今儿也是范家女孩子的百岁,我以为你们是合在一块儿办,怎么偏竟分开了?”

养谦本心也是想去的,不看在范垣面上,也是为着琉璃跟他的小外甥女儿。

只不过既然听了李氏的话决定了,只得笑道:“虽然一块儿热闹,但毕竟四爷那边应酬多人面广,我们若再去了,更加乱糟糟的了,对他们对我们都有些不方便,索性各过各的。”

郑宰思笑道:“你虽然是好意,可留心纯儿不高兴。”

养谦道:“纯儿不是那种多心的,我先前也早跟她说明白了,她自然体谅明白。”

苏清晓闻言默默,郑宰思又笑道:“纯儿当然不会拿你的错,只是我开玩笑罢了。”说到这里,一声长叹,“我可真羡慕谦弟呀。”

养谦道:“羡慕我什么?”

郑宰思眨眨眼:“家人和乐,如今又喜得麟儿,何等之快活。”

养谦笑道:“兄长又来取笑,你不比我强上百倍?”

苏清晓听到这里,突然问郑宰思道:“哥哥,你们成亲这许久了,怎么还没有一子半女的?”

郑宰思一怔,旋即挑挑眉道:“儿女缘罢了,强求不得。何况你只问我,你自己呢?你跟谦弟差不多时候成亲,人家已经得了麟儿,你的呢?”

苏清晓笑道:“好好好,当我什么也没说。”

养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亲自给他们把酒都斟满了,举杯道:“喝了。”大家相视一笑,仰头一口饮尽。

这日,郑宰思喝的半醉,马是骑不得了,养谦本要派车,恰好张氏出来,因说道:“不用再劳烦,只到我的车上就成了。”

于是养谦跟郑宰思的小厮一块儿,齐心协力扶着他上了马车,直到见马车去了,才转回府。

且说车行中途,张氏夫人打量着喝醉了的郑宰思,见他脸色发红,额头微汗,便掏出帕子给他轻轻擦拭。

正动作中,郑宰思微微睁开双眸,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张氏夫人。

他的眼神朦朦胧胧,似又有深情,又似怅惘,跟以前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张云珠甚至觉着他并不是在看着自己,而像是看见了什么……别的人。

张氏夫人怔了怔,然后笑道:“是怎么了,竟醉得这个样子,不认人了不成?”

郑宰思听了她的声音,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又笑着闭上双眼:“我以为呢……哪里会有这样遂心的事,纵然有,也轮不到我。”

他的声音模糊低微,除了“我以为呢”这几个字,张云珠只听见“哪里”等零星字眼,满头雾水。

***

百岁宴后,琉璃抱着小明澈,回到娘家,探望温姨妈跟小沛儒。

又带了许多礼物,有给李诗遥的首饰,也有给沛儒的长命金锁等,皆都是上乘名贵之物,李诗遥自然识货,见如此隆重,才觉受用了些。

温姨妈忙吩咐下人张罗了酒菜,又问范垣如何没有来,琉璃道:“他忙的很,昨儿也是好不容易得空,今日一早晨天没亮就出了门,还嘱咐我叫我代向母亲跟哥哥嫂子致歉。”

温姨妈道:“不用如此,知道他忙着做正经事,我们难道还要挑这个礼?只是忙归忙,身子一定要照顾好了。”

琉璃笑道:“母亲放心就是了。”

当下又逗引两个小孩子,两个孩子在襁褓里,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吱吱呀呀的,也甚是有趣。

中午养谦回来,坐了说话,越发和乐了。

因说起范垣事忙不得抽身,倒是让养谦又想起一件事,便叫小厮去自己马上取一样东西来。

顷刻小厮送了个搭绊进来,养谦从里头拿出一个长条木匣子。

李诗遥探头打量,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只是不说。”

养谦才笑道:“我今儿出宫的时候,蒙太妃娘娘召唤,原来娘娘听说昨儿是沛儒的满月,所以特赏了这件东西给他。”

李诗遥惊喜交加:“当真?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亲自打开了看,原来也是一件金光闪闪的长命锁,金链上还缀着许多彩色宝石,又华贵,又雅致出色。

李诗遥惊喜之余赞不绝口,又道:“如此新奇,且又好看,以前竟从没见过的式样。常听人说太妃娘娘跟别的不同,没想到赏赐的东西也格外新奇。”

养谦也低头打量,琉璃在旁插嘴说道:“这大概是她亲手做的。”

养谦跟李诗遥都看向琉璃,很是诧异。

琉璃说了这句,忙又道:“我也是猜的,我听人说太妃闲暇的时候常常自己做些首饰之类,手工是极好的。”

养谦恍然大悟,拿着那锁细看了会儿道:“果然不错。”

说了这句,忽然又问琉璃:“妹妹,你可也得了?”

琉璃问道:“得了什么?”

“满月礼呀,”养谦道:“我听太妃说,先前也送了一件儿给明澈。”

“并没有啊。”琉璃疑惑,“是太妃亲口跟你说的?”

养谦道:“这是当然,太妃还说,本来要再送一件给明澈当百岁宴的礼物,只是不得闲。我那时候还不知什么叫做不得闲,现在才明白,必然是因为她要做这个给沛儒的,所以一时无暇别的了。怎么你竟说了没得?”

琉璃道:“是派人送到府里的么?”

养谦道:“哦,是了,说是给了四爷的。四爷没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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