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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床笏(170)

因知道温养谦来了,陈伯忖度此刻他们只怕在说话,自己不宜打扰。

同两个小厮在院中巡逻了会儿,有些累了,便让小厮们自去,他坐在廊下歇息。

略歇息片刻,陈伯起身,正要走开,突然瞧见旁边的院落,那是范垣的书房,——此刻门居然没有上锁。

陈伯以为是下人们过来巡夜,便往前走去,才推开门,却见里头静悄悄的,只是书房里却像是有火光闪过。

陈伯正在疑惑,院子里有人喝道:“什么人!出来!”

与此同时,书房的门给撞开,有一道影子跳出来,竟纵身跳上墙去!

陈伯吓了一跳,哑声叫道:“有贼!”

与此同时院子里的人也跳上墙去,另一个则说道:“莫慌,我们在呢!”

陈伯这才认出来,这两个是范垣平日里跟随身边的人,原来他们也发现有贼人入侵,相继追了过去。

陈伯惊魂未定,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先把院门掩起,又见书房门开着,他迟疑着走近,往内看去。

书房内的陈设一概如旧,倒不像是给翻过的样子,只有几本书散落在地上。

陈伯挑着灯笼走近,把那几本书捡起来放在桌上,才要退出的时候,却瞧见旁边的抽屉给拉开了一半,抽屉之中,若隐若现地有一沓东西。

第103章 寡人

陈伯望着那一沓东西,微怔之下,抬手拿了出来。

却原来是几页卷着的纸,因被取出便随之展开。

陈伯才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正在这时侯,外头有脚步声隐隐传来,陈伯不假思索地,赶紧掖入怀中了事。

却是巡逻的小厮们去而复返,提着灯笼叫道:“怎么了?”

陈伯走出书房,又将房门关上,此刻那两个侍卫之一也赶了回来,见大家都在,便说道:“才有个毛贼,已经给捉住了。”

陈伯道:“我略看了看,好像没什么丢失之物,幸亏发现的早。”

众下人如梦初醒,又暗中惊心。陈伯道:“这次幸亏没什么事,大家以后巡逻可要加倍小心了。”

众人都答应了,才都退了出去。

***

这一夜,宫中。

范垣被软禁在麟德殿偏殿之中,思前想后,最后心中所惦念的,竟只是琉璃跟明澈两个。

自打有了明澈,不管多忙,几乎每天都要回家里一趟,看看琉璃,再看看那小丫头。

从最初抱也不敢抱,到慢慢地抱住了就爱不释手似的,范垣才明白了为人父母的感觉,也渐渐地有些理解琉璃为什么爱朱儆爱的比性命还要重要。

从郑氏自戕,朱儆发难,至此种种仿佛都在他预想之中,但唯有一点是他料想不到的,那就是,对于琉璃跟明澈母女的思念之情。

正在出神,门外风动,有人悄然走了进来。

范垣抬眸看时,却见是披着银灰色狐裘披风的严雪。

灯火摇曳,殿内光影随风变幻,范垣对上严雪的目光,缓缓地站起身来。

严雪也静默地望着范垣,而在她身后,太监宫女们鱼贯而入,手中竟各自捧着些托盘捧盒之类,上前放在桌上,收拾了半晌,竟布置出了一桌数样的菜肴酒食来。

宫人们布置妥当,便悄悄地退下了。

先前在范垣眼底的思念之色早就敛去,就算是面对这满桌酒肴,也仍是向来的处变不惊的冷漠表情。

范垣拱手行礼:“参见娘娘。”

严雪淡声说道:“范大人不必多礼。”

说话间严雪已缓步走到范垣跟前,她瞥了范垣一眼,见对方垂着眼皮静默无声,严雪一笑,便在上位坐了。

严雪举手斟酒,一边说道:“范大人请坐。”

范垣站着不动:“不敢。”

“范大人不必拘束,”严雪道:“并没什么意思,只是天寒夜冷,担心范大人受了委屈,所以特来探望罢了,怎么,大人不赏光?”

范垣默然道:“这只怕不合规矩。”

“规矩?”严雪长笑出声,举起一杯酒:“这可奇了,范大人什么时候也这样瞻前顾后起来?自我认识你开始,你何曾把什么规矩放在眼里?比如这后宫,你爱来就来,要去则去,谁还能管得了你?那会儿你不知道何为规矩,偏这时侯跟我提规矩二字,岂不可笑。”

酒水在杯中晃了晃,严雪慢慢地一口饮尽,看向范垣。

范垣默默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我想?”严雪挑唇:“我想看看范大人的下场罢了。”

范垣道:“要看范某人的下场,现在是不是为时尚早。”

“的确是有些早,只是我着实等不及了,请范大人见谅。”严雪笑看着他,道:“这些菜肴都是我特意吩咐人做的,怎么,难道不合大人的口味?”

范垣不语。

严雪道:“或者,是怕我在这些东西里下毒?”她说着,举手夹了两样菜肴吃了,“果然你变了,先前是何等的果决,现在却仿佛妇人一样怯懦犹疑。”

严雪抬眸:“你要是怕有毒,我就喝给你看就是了。”

她举手去拿范垣跟前的那杯酒,范垣俯身一挡。

严雪突然顺势一反手,竟攥住了他的腕子。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俯身,目光相对,范垣看着严雪眼中水火交加,道:“阿雪。”

严雪眉峰微蹙,却不言语。

范垣的声音不再如之前那样冷,带一点温:“先前我出自私心相求于你,的确是我欠了你。”

严雪冷笑了声:“不管如何,都得是我自愿。”

范垣望着她的双眼,继续说道:“其实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从来都知道,可是对不住,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严雪的手微微发抖,嘴唇一动似乎想笑,那个笑却还未等到惊鸿一现,就即刻宣告破碎。

范垣道:“这辈子我的心,只能在一个人的身上,除此之外再也分不到别人身上了。”

严雪的眼中本有泪光乍现,听了这句,却用力将范垣的手甩开:“你、你说什么!”

“你我相遇于微末之时,我因懂你,更加相信你的为人,所以才放心地把我平生至爱托付于你,而你,你也总该懂我,”范垣淡淡道:“我的心意,其实从来都没有变过。”

严雪无法置信地望着范垣:“范垣,你到底在说什么?这样自欺欺人有何意思,明明很快就移情别恋喜欢上了温纯,你竟然还敢信誓旦旦的说什么……”

“阿雪,”范垣笑容平静,一甩袍摆,缓缓地在对面坐了,“我敢。因为我从来没有辜负。”

“我从未辜负,除了对你之外。”他举手拿起杯中的酒,在唇边嗅了嗅:“我的情意,也从未变过。”

他举起杯子要喝,严雪却猛地扑过来,挥手将他的杯子打落。

范垣抬眸看,严雪一眼不眨地望着他:“你、你……”

他在说什么!

他明明早已经另结新欢了,怎么还厚颜无耻地说自己从未辜负不曾改变。

就算觉着他所说的话如此荒谬,就算严雪的心中有无限的疑问,以及不容分说的不信,但是范垣说话的语气,他的神情,他此刻的眼神,却让严雪无法质疑。

***

离开麟德殿,扑面的寒风吹来,严雪的心中却一团燥乱。

好不容易下了的决心,却又轻而易举被推倒。

六神无主地回到了黛烟宫,还未进门,就有内侍迎着说道:“娘娘怎么才回来,皇上已经等了半天了。”

严雪敛神入内,果然见小皇帝坐在殿内,仿佛在出神,见她回来才站起身来。

“这么晚了,太妃是去哪里了?”朱儆问道。

严雪道:“去了麟德殿。”

朱儆并不很惊讶,毕竟他早就知道了:“少傅可跟太妃说了什么话?”

严雪想了想,道:“虽然说了些,可只怕都是些痴人梦话。”

朱儆笑请严雪坐了,自己也落了座。

严雪问道:“这样晚了,皇上怎么会来这里,可是有事?”

朱儆道:“一时睡不着,便出来走走,恰经过太妃这儿,便进来瞧瞧。”

严雪道:“天儿越来越冷了,地上又滑,皇上还要保重龙体。”

朱儆听了这句,垂头想了片刻,道:“母后先前在的时候,常常叮嘱我,说太妃很好,当初若不是太妃,只怕母后跟我都有性命之忧,谆谆教导叫朕要记得孝顺太妃。”

严雪闻听,喉头微微梗住,也低了头:“先皇太后什么都好,就是心意太善了些。”

朱儆说道:“太妃,你觉着我母后心善不好吗?”

严雪默然一笑:“怎会不好?若世上的人都是心怀良善之辈,又哪里有什么钩心斗角,离恨别仇。”

朱儆点头道:“那太妃觉着,去世的郑氏夫人是怎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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