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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床笏(39)

惊动了外间的丫鬟,忙问道:“姑娘怎么了?”

琉璃不响,把头埋进被子里。

***

后两日,琉璃便小心躲着范垣,私下里偷偷地练习说话。

东城倒是隔三岔五来的勤快,同琉璃说话的时候,发现她说的越发流利,便替她高兴。

除了东城,府里头彩丝跟芳树两位姑娘,近来却极少过来。

毕竟大家都在暗暗地说,温家姑娘的失语症经过太医们的静心调治,大有起色,人似乎也不那么痴愚了……当然,还没有完全的恢复,所以在面圣的时候,连下跪都不晓得。

可就算如此,彩丝芳树两个一想到当初自以为无碍,在琉璃面前大放厥词,不知道说了多少不该说的私话,也不知道琉璃记不记得。

不记得就阿弥陀佛,倘若记得,将来可是一辈子的把柄了。

所以两个十分心虚,齐齐地不敢来见。

东城道:“天这样好,妹妹也该往外都走动走动,不要老是闷在屋里头。”

琉璃说道:“外间可有什么新闻?”

东城想了想:“没什么大事,就是将放榜了,殿试在即,我听外头在押三甲呢,你猜怎么样?还有不少人押养谦哥哥。”

琉璃失笑:“当真?”

东城点头道:“怎么不真?可见是养谦哥哥才名在外,大家都敬服呢。”

琉璃突然想起昔日那王光所说的不堪的话,也不知东城是听说了不告诉她,还是真的不知道。

片刻,琉璃道:“东城,我有一件事,你可要替我保密。”

东城忙问:“何事?你说,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管保妥帖。”

琉璃道:“我听说宫里头要甄选女官,你可替我打听打听,有什么条件?”

东城大惊:“难道……妹妹你想当女官?”

琉璃示意他噤声,叮嘱说:“你悄悄地打听,留意别给这府里的人知道,好不好?”

东城眨了眨眼:“既然是妹妹嘱托的,我自然尽心。”

当即东城果然在外头替琉璃打听起来,隔日回来说:“我听说了,先前因皇太后故去,宫里头大批的宫人被遣散,这一次的确要选几个好的女官,择优要从京城的官宦之家选,得是品貌皆上,且没有成亲的女孩子,如果妹妹真的有这个意思,以你的条件,以及跟陛下的交情,只怕不难。”

琉璃的心怦怦乱跳,便仍叫东城保密。

东城笑道:“放心放心,我的嘴紧着呢。”

正说了这句,门口上人影一晃,有个人走了进来,笑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温养谦在没进门之前,就知道东城在屋里头。

这段日子东城往这里跑的格外勤快,养谦也是知道的,所以这次他多了个心眼,悄悄地进门,想看看两个在干什么。

隐隐地只听东城低低私语什么“品貌皆上,以你的条件,不难”之类,又听东城说自己的口风紧,养谦按捺不住,便走了进来询问。

见他进来,东城起来行礼,养谦示意他坐,笑道:“方才你们两个在说什么,神神秘秘的?”

东城跟琉璃对视一眼,东城支吾道:“没什么,我在外头听了两个新闻,说给妹妹听的。”

养谦当然知道东城是在搪塞,当着琉璃的面儿也不说破,只又随意闲话了两句,东城瞅了个机会告退出门。

剩下养谦跟琉璃相对,养谦便问说:“妹妹方才跟东城说的什么?难道还要瞒着我?”

琉璃忐忑:“没、没说什么。”

养谦道:“我明明听见你们说什么择选……品貌皆上,不成问题。”他叹了口气,“妹妹什么时候跟我这样生疏了,有话也不跟我说,却愿意同东城商议。”

见养谦有些难过,琉璃忍不住,便道:“不是想瞒着哥哥,实在是因为……我怕告诉哥哥,哥哥更着急了。”

“难道你要一辈子瞒着我?”

这当然是不能够的。

终于,琉璃把心一横:“我……是托东城打听宫里甄选女官的事。”

像是晴天霹雳,养谦蓦地站起身来:“什么?”

他直视琉璃,半晌道:“妹妹难道想入宫当女官?”

琉璃见他反应如此剧烈,只得也站起身:“哥哥,你听我说……”

养谦张了张口,因为太过意外震惊,竟不知说什么,憋了一口气,终于道:“是不是这府里还有人暗地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给了妹妹委屈受?”

“没有!”

“那怎么竟想要进宫?”养谦盯着琉璃,匪夷所思:“妹妹可知道,如果进了宫,这一辈子,哥哥跟母亲要见你可就难了?”

琉璃原先一门心思想跟儿子在一起,竟然没来得及想这个问题,如今见养谦伤心惊怒的模样,这才惊心起来:“哥哥,我……”

养谦从没有对琉璃红过脸,此刻却有些情难自禁,青年拧眉说道:“我、我竟不知道是什么让妹妹生出这个念头,只是……你怎么忍心,就想撇下母亲跟我?”

养谦说着说着,只觉痛苦,失落,索性也不再说什么,转身飞快地出门去了。

琉璃连叫了两声“哥哥”,养谦置若罔闻,等琉璃追了出来,养谦早去的远了。

且说温养谦乍然听了这个消息,心中着实惊愕苦闷,低头往外疾走。

谁知才出了这院门,便见迎面来了数人,在这时候养谦本不想理会任何人,可一眼看见为首那位,却不得不止住了脚步。

第33章 一吻

郑宰思跟方林两位太医,在范府两名嬷嬷的带领下往这边走来。

养谦抬头见是这几人,只得住脚。

行了礼,郑宰思先说道:“温公子这是要去哪?先前可巧你们府里二爷四爷都不在,问过了老夫人那边,说是你才回家,让我们只管过来,怎么你又要出门?”

养谦方才心里难过,一时冲动,这会儿便敛了脸上悲恼,应酬道:“郑大人有礼,方才不过想去取一样东西,不必在意,请。”

当下让了众人进门,琉璃正在里头发呆,突然看这许多人进来,养谦也去而复返,便先不理别人,只望着他叫道:“哥哥!”

养谦听着她的声音,鼻子发酸,便点点头。

郑宰思先前照面的时候,早发现养谦神色不对,如今见他跟琉璃如此,更知有异,却并不说破。

他只笑说:“哟,姑娘这一声哥哥叫的甚是流利了,院首,林大人,你们觉着怎么样?”

方擎跟林御医对视一眼,两人也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时间,竟有如此奇效。

如此一来,在皇帝那边终于能够放心交差,方院首也罢了,林御医不禁有些许得意,毕竟之前人人都说温家阿纯性子痴愚又哑,如今眼见一日比一日伶俐起来,话也说的顺溜,可见他们医术高明。

又诊了一回,方擎道:“姑娘的脉象平和,话也说的很好,眼见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毕竟身子还有些弱,以后要留心补养才是,药我跟林太医商议,重新再开两幅,以培元固本为主,如何?”

养谦认真谢过。

两人到外间桌上拟方子,养谦出外作陪,郑宰思看看琉璃,见她愀然不乐,便问道:“姑娘的身子眼见将大好了,怎么看着反而不大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琉璃不敢跟他多言,知道这人聪明,指不定看出些什么来。

郑宰思见她置若罔闻,噗嗤笑道:“姑娘明明好了,怎么还是不理人?是了,我还听说先前在宫里,姑娘见了陛下也没有跪,可真是大胆。”

养谦听他笑语晏晏,若是以前,必然要进来看究竟,但此刻心神恍惚,又听郑宰思乃是逗琉璃说笑似的,便并没有在意。

顷刻太医们拟定了药方,请养谦过目后,便让内侍去取药。

温养谦这才陪同四人重又出外,临出门时候,背后琉璃又叫道:“哥哥……”

养谦到底于心不忍,止步回身,垂着眼皮说道:“妹妹好生歇息,我先送三位大人。”

送了两位御医跟郑宰思后,养谦也并没有回来,反而骑马出门去了。

将黄昏,养谦正在得月楼独自饮酒,微醺之时,听到楼板响动。

不多一会,有个人从外经过,明明走过去了,又倒回来,笑道:“咦,竟有这样巧的事,原来是温公子。”

温养谦抬眸一看,果然不是别人,正是郑侍郎。

他一怔之下忙起身相迎,谁知因不胜酒力,身子一晃。

郑宰思早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进来,将他扶住:“怎么温公子独自一个人喝闷酒?”

养谦面色微红,无言以对,只得一笑问道:“郑大人也在此?是约了人?”

郑宰思顿足叹息:“是人约了我,只是我等了半个时辰,终究不到,想必是不来了,我正要走呢。可巧见你在这里,如果早知道你在这儿,我也不用干等,你也不用独自喝闷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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