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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同人)聊斋手札(12)

“爹!”慕蟾宫高兴得站起来,放下书就迎了上去。

“亏你还记得爹,让爹看看,瘦了,瘦了,一定是没好好吃饭,全部心思都扎到这书桌上。”

拉过儿子,慕老头正唠唠叨叨,蟾宫实在忍不住,就提起来:“孩儿正有一事想和爹商量。”

“哦?”

“就是……那次说的白姑娘,还请爹答应我们的婚事。”

本来重逢心情大好,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不着调的事情,慕老头断然拒绝:“不行。”

“爹!”慕蟾宫一急,也径直说出了口:“白姑娘……已经是孩儿的人了,不娶不行!”

“荒唐!哪个好好的姑娘能如此随便,也不说自己是谁身居何处家境如何,就敢以色侍人,说不准就是湖边哪家青楼的小姐,想找棵大树好栖身!”

“秋练不是这样的人,她知书达理,清清白白!”

“都这样了还清清白白,你气死我算了!休得再提此事!”

见父亲果然气得不轻,脸涨得通红,慕蟾宫也没再说什么,只得悻悻的闷了头。

慕老爷甩了袖子去舱底查货,一路上骂骂咧咧,见到儿子把东西管得井井有条,一样不少,才住了嘴,面色稍加。

第9章 白秋练

这慕蟾宫却是郁闷,倒在床上辗转反侧,折腾来折腾去,又失落又烦躁,也与小厮发了几通脾气。

无精打采的熬过一阵,某天夜里,正对着书遐想,水香忽至,竟是秋练。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二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许久,才缓过神来,慕蟾宫伤心更甚:“父亲他……”

“我知道。”白秋练幽幽叹了口气:“悲欢离合,阴晴圆缺,自有定数,不可强求。”

“可是……可是我不能没有你。”

情郎如此,自己何尝不心疼如搅,秋练左思右想,道:“我也只能再留你两月,两月之后,另说打算吧。”

“我又如何见你?”

白秋练呵呵一笑:“自是以诗为讯。”

此后,果然一赶上父亲离船办事,慕蟾宫就朗声高吟,秋练便会如约而至。

好景不长,到了四月,人间芳菲,慕老爷却如砂锅上蚂蚁,急的又白了许些头发:眼看这船仍旧行不动步,再不回去,这货就卖不了好价钱,砸在手里,那损失便大了去了。

不光慕家,这困在洞庭湖的船舶众多,一时间怨声载道,还有好些商人举行了盛大的祭祀仪式,给水神献上香火猪牛,折腾了好一顿功夫,也许是起了作用,端午过后,这船竟然缓缓驶行了。

大半年的光阴,又是一路北上,但见了旧时景色,却再找不回当时的新奇和愉悦,离了洞庭的,似乎只是这皮囊,自己的魂却还留在烟雨湘北,和秋练日夜相缠。

离了,别了,竟然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似乎那只是深秋寒冬的旧梦。

永远醒不了的,在璀璨的春天依然寂寥而安宁的旧梦。

——

阔别许久,这慕府的人再见少爷都觉得好生奇怪,整个人都颠三倒四,昏昏噩噩,也读书,可读不了两句就潸然落泪,郁郁寡欢,和从前那个慕蟾宫简直判若两人。

纯是思念之心作祟,未过得多久,他就生起病来,一病不起。

疼爱儿子的慕夫人慌了神,连连埋怨丈夫把儿子折腾成如此模样,在家里是又哭又闹,鸡飞狗跳。

别看慕老头说话倔脾气坏,那是有名的惯儿子怕老婆,蟾宫生病,他也着急,请了大夫请巫婆,大闹了一阵。

可惜蟾宫身体每况愈下,一日,慕夫人又坐在床边垂泪,蟾宫懵懵懂懂的醒了,自知时日无多,便拉了母亲的手,道:“孩儿的病,不是医生神婆治得好的,而是,而是因为思念一位姑娘……”

慕夫人又惊又喜:“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蟾宫也道不明白,只说:“她叫秋练。”

说完,又沉沉的睡去。慕夫人急急忙忙把消息告诉丈夫,慕老爷听了又是一通生气,然而,气也无济于事,日子一天一天,蟾宫越发的虚弱,最终还是无奈,雇了车,一路赶往楚地,只求那白秋练能够救回儿子一命。

——

到了湖畔,又上了曾经停船的故地,安顿好儿子,慕老爷便去了村子多方打听,可是硬无一人知道白老太婆,老头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在湖边乱转不敢回去让儿子失望,忽见远处来了一乘船老妪,仙风道骨,不同凡人。

老妪靠着岸停下,打量了慕老爷一番,慕老爷忙拱手问:“夫人可知道一位拄蛇头拐杖的白夫人?”

“我就是,汝有何事。”

“在下慕蟾宫之父。”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哦……”白夫人不喜不怒,顿了顿:“上船来吧。”

熟练的迈到甲板,才瞥见舱门口还有一位沉鱼落雁的姑娘,转念一想,必是白秋练,蟾宫竟不欺我,果然一副好相貌,也不辱没了儿子一表人才。

“不知老夫人家居何处?”

“我们祖上就是渔家,就在这渔船上聊以为生。”

“原来如此,从前生了不少的误会,现在老夫前来,时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小儿蟾宫思念白姑娘,积郁成疾,现在姓名垂危,只希望白姑娘能够探上一探,也好让蟾宫放宽心,早日痊愈。”

白秋练听了,大眼睛眨了眨,俏脸变的唰白,老太太却哼了一声:“孤男寡女,尚无婚约,探什么探?”

没想到她现在反将一军,慕老头苦求半天,白夫人硬是不给面子,气得他正要拂袖走人之际,秋练却是一副要哭的样子,露出半张脸来,可怜兮兮的瞅着他们。

白夫人纠结了一会,慕老爷趁机又说:“他们两情相悦,小儿要是有了什么闪失,白姑娘也必是难过至极,不如您就……”

她拂袖,:“罢了罢了,不争气的丫头,要去就去吧!”

说着就进了船舱不肯出来。

二人大喜,慕老爷忙引着秋练朝往蟾宫的船上去,秋练却又推辞:”该到之时我自然会到。”

慕老爷这才匆匆离开,寻子报喜去了。

——

晚上,慕老爷倦了,又好生安慰蟾宫,回到了自己的仓位。

旅途劳累,更加重了慕蟾宫的病情,他正是头痛欲裂,强迫自己睡过去,忽闻一缕阔别已久的水香,恍然睁眼,秋练明眸秋水,正望着自己发呆。

“你……来了?”略微沙哑的声音好不容易才挤了出来,俊朗的脸瘦的更为削薄,让白秋练潸然泪下,她握住他的手道:“去年我是如此,今年你也病成这样,相思苦楚,恐怕是尝到了。”

慕蟾宫苦笑,还是痴痴的望着她。

秋练抬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隔着泪,显得特别湿热:“你病的这么重,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不如……我给你念首诗吧。”

慕蟾宫缓缓点头。

罗衣叶叶绣重重,金凤银鹅各一丛。每遍舞时分两向,太平万岁字当中。

又是罗衣叶叶,当时情境,又映眼前,却好像隔了千年万年,中间簌簌,都是尘埃。

听了半晌,慕蟾宫道:“这诗……是你的心事,念给我听又如何管用,不过,听到你的声音,我的病……也便好多了。”

秋练微笑,问:“那何诗管用?”

“杨柳千条尽向西……”

她会意,接道:“庭前时有东风入,杨柳千条尽向西…”

“快哉!”慕蟾宫心境大好:“真让人神清气爽!从前你给我念的那首《采莲子》还记得吗?里面有菡萏香连十顷陂,我还未忘,你再慢慢念给我听罢。”

往事幕幕,白秋练沉吟片刻,念道:“菡萏香边十顷陂举棹,小姑贪戏采莲迟年少。晚来弄水船头湿举棹,更脱红裙裹鸭儿年少。”

仿佛还是深秋红叶伴着朗朗书声欢笑,不识愁滋味,朝朝暮暮年年。

尚未念完,慕蟾宫一个挺身就起了身,半是高兴半是调笑:“我又何时生病了?”说着便把白秋练揽入怀中,丝毫不见倦容。

知他是解了心结,白秋练也安下神来,二人互诉一会闲话,慕蟾宫又问:“我爹怎么和你娘说的?”

白秋练知道慕老爷的想法,也不隐瞒:“你父亲没有答应我们的婚事。”

又待了片刻,她便突然告急离去了。

“蟾宫?”

正发着愁,见父亲又端着药进来,忙起身。

“你起来了?那就好,那就好,把这个喝了,再多吃些饭,很快就能痊愈了。”

慕蟾宫接过汤药,有一勺没一勺的吹凉。

慕老爷又道:“今日我在湖边遇见了白夫人,苦苦哀求,她才肯让白姑娘来看你,这姑娘,人倒是不错,不过渔家衄从小就会唱歌划船,泡透露面,爹不是嫌她家境贫寒,可是入世已深,这白姑娘怕是已经沾染上风尘了。”

听了秋练的话,蟾宫也就没说什么,慕老头瞅着儿子喝了药,刚拿着碗出去,白秋练又匆匆回来,似乎是知道他会中途送药一般。

草草说了父亲的想法,白秋练点头:“欲速则不达,世间的事多是如此,你越是欢迎一个人,他便越不爱来,应该让你爹自己改变主意,反过来求我们。”

“那又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