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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23)

她生命里唯一的亮色,就是白庄生。

真的不情愿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哥哥染上愤怒、怀疑和悲伤的黯淡。

只要他开心,其实怎么样都好。

否则,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

不得不回避谈话的福兮不知道白氏父子究竟商量了什么,但是那天庄生是独自回来的,并且立即开始整理兄妹两个人仓促的行李。

“我们要回东川了吗?”她探头探脑地问道。

“嗯。”白庄生颔首。

“太好了!”福兮立刻扑到他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说:“我想家了!”

十几岁出头的女孩子,身体已经开始渐渐发育。

白庄生只穿着体恤,能够鲜明地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恍惚间竟然红了耳朵,挣扎起身说:“阿福,你已经是大姑娘了,稳重点。”

他认为是个非常禁欲的人,从来对身边的任何花花草草没兴趣。

但那份禁欲的原因,或许是更复杂的东西。

“哦。”福兮毫无意识,听话点头。

这些日子,白庄生变得特别害怕时光,想着过两年阿福变成高中生、然后再变成大学生,就会脱离最后的稚气,最后成为别人的女孩儿,心情就不由地此起彼伏。

“哥哥,你不跟爸吵架了呀?”福兮打听。

“嗯,他答应我,只要我配合研究所的工作,听从他的安排,就不考虑让你来做实验的志愿者,也不会再带你去检查了。”白庄生认真道:“以后如果爸爸再单独带你去任何地方去,都一定要先告诉我。”

福兮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说得好像爸爸是坏人似的。”

“你不懂,他为了虚拟机问世,什么都愿意做。”白庄生叠了几下福兮的裙子,发现她自己买来的陌生内衣,立即起身道:“你去把衣服都整理好放进箱子。”

“知道啦。”福兮立刻行动。

白庄生望着妹妹瘦弱的身影,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摆脱了实验的烦恼后,他又开始忧心小丫头的健康,生怕福兮的心脏再出问题。

但至少,父亲不会牺牲女儿了吧?

此刻仍旧年轻的他,完全想象不到,白原真正牺牲掉的,会是什么。

——

福兮所上的女校,前身其实是所教会中学,尽管随着时代的发展,那些过于古板的繁文缛节早就没有了,但每天上课或下课的时间,仍旧显得些许无聊,在空闲的时候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成为大家最轻松的消遣。

青春期的女孩子们喜欢讨论什么?

当然是爱情故事、漂亮衣服、化妆品和小男生。

并不善于在群体中表现自己的福兮永远扮作聆听者,安静地坐在旁边眨眼睛。

除非同学发问,否则她绝不会插嘴。

这日班花交了初恋男友,自然使得闺蜜几个激动不已、议论纷纷。

福兮一边画着画,一边在座位上听她们叽喳约会的细节。

“喂,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忽有个妹子探过头来,带着好事的心情打听道。

福兮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该自己回答,故而顺其自然道:“喜欢哥哥。”

结果大家竟然笑了。

那妹子说:“我讲的是要谈恋爱、结婚的那种。”

福兮握着铅笔想了想,依旧坚持:“我就喜欢哥哥,不想谈恋爱,更不想结婚。”

“算了算了,阿福还是小朋友呢。”班花摆摆手。

提问的妹子乐不可支:“估计等阿福有嫂子的时候,肯定会气到嚎啕大哭的。”

因为白庄生总是围着自己转,从来不关心别人,所以福兮并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不禁闻言低下头陷入沉默。

“以后可不要说这种话了,人家会骂你*的。”班花摸摸她的头:“可爱的傻阿福,你也会找到男朋友的,如果先把脖子上的伤治好的话。”

正在这时,上课铃打响,同学们都各回各位。

福兮呆在位子上走神好一阵子,而后忽然间深深地低下了头。

——

排除和父亲之间的芥蒂不说,白庄生在研究所的表现的确令白原欣慰。

所谓的天才少年在长大之后接受新知识的速度,并不比小时候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有任何特殊关照,他很快就理解了虚拟机的原理并且融入团队,开始夜以继日的学习并为其他研究员提供了大量有效的实验数据。

当然,这是以牺牲私人时间为代价的。

回到东川后,他从研究所开车到家里的时间,通常已到夜深人静。

“今天过得怎么样,晚餐吃什么了?”白庄生进门后,照例先去看望妹妹的状况。

正在书房写日记的福兮紧张地合上本子:“啊……还好,刚才自己煮了粥。”

“不是给你零用钱了吗,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白庄生微笑。

福兮忽然抬头看他:“哥,什么叫*呀?”

白庄生整个人都傻掉了,在他心目中,纯洁的妹妹和这种肮脏的词完全没有任何联系,所以愣过好久才迟疑道:“……谁教你的?”

“我听同学讲的。”福兮摸着手指说。

其实她已经在网络上搜索了词典,大概理解意思,只是自己明明和哥哥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是……只是不想离开他罢了,怎么会被讲的那么可怕?

“听我说,人要对别人讲的话有辨别能力,其实你自己知道不是好话吧,所以不要搭理就好,别学着乱说。”白庄生最后无奈地选择回避。

“嗯……”福兮又沮丧地问:“我是不是很丑呀?”

白庄生平时不怎么跟异性接触,真的难以理解青春期的小丫头脑袋里究竟在琢磨什么,只好耐心道:“阿福最可爱了,怎么会丑呢?”

福兮从前在他面前无拘无束的,此刻却很自卑:“同学说,我要是没有这些伤疤,才会交到男朋友的,是不是大家看到我都觉得很可怕……”

“不要跟你那些同学混在一起了!”白庄生忽然间有点生气,当初想着选择个女校会比较安全平静,结果自从阿福上了初中后,就总被那些烦人的丫头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常困惑又不开心。

福兮被哥哥失控的态度惊到,瞬间凝滞住身体。

白庄生放下外套,目光重新变得温柔,蹲在她面前说:“在我眼里,阿福是世界上最可爱、最纯洁、最善良的女孩,你有伤疤是因为你遭受过无情的火灾,这不是你的错,没人会觉得可怕,如果不喜欢的话,长大试着美容手术好了,哥哥只不过不想你再受皮肉之苦才没有安排的治疗,你不是很怕去医院打针、做手术吗?”

福兮想起曾经的痛苦,立刻点点头。

白庄生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可抑制地厌烦起妹妹的同学,以至于他忽然大脑发热地提议:“一直想跟你说呢,要不要转学到东川大学的附属一中?那里离医院很近,我可以接送你,就算没时间接,你下了课也可以直接去研究所等我,叫爸爸申请很容易。”

任何能够和他多相处的提议,福兮都是乐于接受的,所以立刻点头。

白庄生捏捏她的小脸:“我刚去买了牛肉、番茄和菠萝,给你做披萨怎么样?”

福兮问道:“哥,你以后都会对我这么好吗?”

“当然,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多问题?”白庄生无奈。

福兮轻轻地用抱住他:“我害怕以后你会离开我的……”

白庄生发誓:“绝不可能。”

福兮枕着那宽大的肩膀,陷入沉默。

白庄生失笑:“小丫头,怎么学会多愁善感了?”

——

女孩子的心天生就是敏感的,尽管得到了哥哥的安慰,福兮还是开始介意起了外表。

到新学校后,她只穿高领毛衣,梳着两个遮遮掩掩的编辫儿,常躲在角落整天不吭一声,生怕大家看到自己不好的地方。

但越是如此奇怪,同龄人就只会越好奇而已。

终有一天,班上特别淘气的一个男生跑到她座位前问:“白福兮,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打羽毛球?”

因为身体原因,福兮不曾运动过,茫然抬首,摇了摇头。

好纯好呆……

乖女孩永远是坏小子的最爱。

那男生伸手就拽了下她的辫子:“活动课你一个人呆着有什么意思呀?我叫汪磊,是体育委员,我带你去玩吧。”

“我……心脏不好,医生不让我剧烈运动,对不起呀。”福兮躲开他的手,认真回答。

“你爸爸真的得了诺贝尔奖吗?”汪磊说:“我听他们议论的。”

“嗯。”福兮立刻点头。

“那你应该学习很好了,教教我数学题怎么样?”汪磊坐到她前面。

“我的成绩一般,不过我哥哥很聪明,如果他有时间的话,你可以请教他。”福兮自豪地介绍。

“哦……”汪磊狡黠地眨眼:“那我周末去你家玩。”

福兮从来不认识这么不知道客气的人,懵了片刻根本不晓得要怎么回答,只能为难道:“那我问问他。”

“你太内向啦。”汪磊听到同学呼唤自己,扔下这句话便跑了出去。

这个时候,福兮认为自己只不过遇到了个好动的同龄人,全然没想到它会成为导/火索,带来之后一串又一串足矣改变人生的巨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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