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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杂记(15)

或许杜若峰并不真的懂莫筱为何爱自己:自己有的王兆征都拥有,甚至拥有更多。

所以不安,所以嫉妒,所以憎恨。

原本一份自由的爱,恍惚间变成了小心翼翼的相持。

就算从未明说,可莫筱依然知道杜若峰偷听自己电话,翻看自己短信,总是不说一声便突然出现。

那个在舞台上会发光的无牵无挂的男人哪去了?

如果这就是爱,那爱真丑陋。

即便生活圈子相近,王兆征却和杜若峰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自小便读书努力、功课优异,接管家里生意以后也是步步为营从不松懈分毫,所以如今才能显得自若。

其实本不喜欢妹妹的未婚夫,也不关心他们的婚事,直到那天被莫筱冒冒失失的闯进眼里:清新自然,没有名利场的半丝矫揉造作,犹如冬日里的一缕可爱的阳光。

自私如杜若峰遇到这么个人真是走运,怎奈看起来根本不懂珍惜。

送莫筱去看病之后,王兆征就有点瞧不起他的疑神疑鬼,在某个派对上偶然遇见,也是故意笑着打招呼:“筱筱身体好了吗?”

杜若峰本来平静的脸顷刻变了颜色:“你和他很熟吗?”

王兆征端着剔透的高脚杯,换了个更为优雅的姿势:“本来不熟,谁让你给我机会让我当他的救命恩人?”

“真看不出你还有好心,离他远点。”杜若峰尚且年轻的心已经拧巴成一团。

王兆征道:“莫筱很好,别辜负他。”

杜若峰气道:“用你多嘴?”

“若峰,过来!”紧盯着儿子的杜母见他又要惹事,赶快皱眉呼喝。

王兆征目光平静,可越平静便越令有心人感觉愤怒。

莫筱在音乐学院成绩优异,在大二课程不紧张的情况下会时常打工维持花销——像杜若峰在金钱上的资助他是不要的。

每个周二周四的晚上,他都在高级餐厅弹钢琴。

这天也不例外。

谁知刚刚结束一首曲子正准备休息时,服务生忽然走进道:“筱筱,有客人点生日快乐歌。”

这餐厅为了保持格调是不准点曲子的,莫筱抬眸瞅去,好奇到底是谁来头这么大,结果竟是当初的绑架犯加救命恩人,因而笑了笑,随手弹过之后还即兴为他唱了一遍。

花朵似的大男孩,怎么都显得赏心悦目。

王兆征只是一个人,却也很愉快,独自用餐到很晚。

等到莫筱下班,他才跟出去道:“今天谢谢你。”

莫筱正打算去找杜若峰,摆摆手说:“我该谢你才对,上次幸好你送我去医院。”

“没什么。”王兆征道。

莫筱疑惑问:“今天是你生日吗,为什么自己在这里?”

“难得好日子,何必被虚情假意打扰。”王兆征回答。

莫筱露出漂亮的小牙齿:“也对,生日快乐。”

王兆征风度翩翩的问:“没想到会遇见你,喝杯咖啡?”

因为杜若峰隔三差五的警告,答应显然不明智。

但从不想做乖乖牌的莫筱却故意点头:“好啊,我请你。”

他只是觉得自己被个越来越紧的茧束缚住了,实在痛苦难当。

不可否认,王兆征很成熟体贴,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也未让氛围尴尬,甚至非常愉快。

待到回到杜若风那里,夜色已经深了。

莫筱正不解为何客厅黑压压的,就听耳畔一声阴沉疑问:“去哪了?”

杜若峰在生气。

“不是上班吗?”莫筱回答。

杜若峰追问:“上班上到现在?”

莫筱觉得很烦,顶嘴道:“不要你管。”

“你和他约会当然不用我管!”杜若峰气急败坏的站起身来,拉住莫筱道:“你当我死了吗?”

莫筱吃惊:“你又跟踪我?”

杜若峰反问:“不跟踪怎么知道你做这种事?”

“我做什么事了!偶然碰到,他救过我,今天还过生日嘛!”莫筱被这段日子的压抑逼得有些忍无可忍,借故大喊起来。

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

杜若峰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过生日的人多了,没见你给人弹琴唱歌的啊!”

甜蜜的爱情在这刻终于维持不住完美假相。

莫筱颤抖的捂住脸,气愤道:“我受够你了!你疯了!”

“现在说够了?我讲过,和我在一起就不能背叛我!”杜若峰的声音在黑暗中很可怕。

莫筱不甘示弱:“我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你是要逼死我吗?”

话毕挥手便把那一巴掌还了回去。

这下杜若峰彻底失控,两人很快便扭打成一团。

莫筱的头在混乱间撞到茶几上,还没来得及喘息,就听到杜若峰吼道:“你是用这只手给他弹得琴吗?!我不准你这样做!”

“啊!!!”莫筱失声惨叫,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自己的右手强压到地上用力一折。

连心的十指,被心里住的那个人,生生的摧毁到了再无知觉。

“再也不能弹琴了。”

连夜送往医院后,医生说了很多,莫筱却只听到这一句。

音乐是他毕生的梦想,他爱钢琴就像他爱杜若峰。

这样一个晴天霹雳下来,简直把生活的希望全部燃烧殆尽。

被送到医院以后,莫筱就再没讲过话,任杜若峰怎么道歉怎么认错,都没办法找到心神去面对。

风平浪静的生活了二十年,受过最大的伤害,竟是他给的。

真让人只想大笑几声,叹这人生多诡谲。

听到消息后的王兆征第一时间赶往医院,所见的莫筱已经瘦了大圈。

他震惊的瞅见那被石膏所包裹的手,半晌才哑着声音问:“是因为我吗……”

莫筱木木的摇头。

的确不是,压抑已久的杜若峰只不过找了个引子,他早就怨气冲天。

王兆征喜欢他弹琴的模样,能体会此时莫筱到底有多难过,平日里的能言善辩不由得只剩下两个字:“抱歉。”

讲的很真诚。

莫筱仍旧摇头,还伴着声叹息。

“不可以在他身边了。”王兆征早知杜若峰冲动,却没想到能够冲动至此。

不料身后立即响起冷声:“那是要在你身边吗?”

端着饭的杜若峰破开虚掩的门,目光尖锐的瞅着王兆征。

向来斯文得体的王兆征竟挥手重重的给了他一拳。

两个大男人瞬时开始厮打。

“出去……”莫筱看得心惊,终于吃力的阻止。

这是他受伤后讲的第一句话。

王兆征愤怒的推开杜若峰,擦了下嘴角的血丝,用力推门而去。

莫筱闭上眼睛:“你也走吧,我再不想看到你了。”

杜若峰想责问,有碍于他伤势严重,欲言又止之后只能站到走廊抽烟。

医院干净的走廊里,已经积满了他扔下的烟蒂。

爱人之间发生了这种事情,要如何才能求得原谅?

就连莫筱自己都不知道。

令他万万没想到,最后等来的不是洗心革面,而是杜若峰始终苛刻的母亲。

杜母一袭精致的风衣,拿着手包坐在病房的椅子上问:“好些了吗?”

她总还是长辈,莫筱点头。

杜母道:“这次若峰的确过分了,可你要知道他从小就是这样子,和他在一起之类的情况在所难免,孩子,你又是何苦呢?”

莫筱找不到友善而得体的答案。

杜母从包里拿出了张支票:“我的小小心意,此后你所有的医药费我都会负责,就算不能弹琴,你也可以拿着这钱找些别的事做。”

“若峰呢?”莫筱不接。

“他明天起要去北京分公司掌事,年底又要结婚,我想你们还是分开的好。”杜母微笑。

莫筱无法相信:“我要见他。”

杜母淡漠打量了几眼,起身便拉开门道:“进来。”

杜若峰竟然就等在外面。

莫筱掀开被子站起来,质问道:“你妈说的是真的?你让我变成这样,就给了我这么个结局?”

“你先养伤,我们需要冷静。”杜若峰皱着眉头,好像有话不能说。

杜母冷笑着离开了。

“筱筱,我妈难得把分公司给我了而不是我哥,我不想放弃这机会。”杜若峰避重就轻。

“你要结婚?”莫筱红着眼镜直问。

杜若峰沉默片刻,看着空气道:“你等我三年,我会给你想要的未来。”

莫筱失声笑了出来,坚持说:“你现在就带我走,我什么都不再追究。”

杜若峰道:“成熟点好吗?”

莫筱扶着伤痛的手:“成熟?你连我给王兆征弹一首生日歌都不准,可想过你结婚我是什么心情?!你要去北京,我们就恩断义绝!”

杜若峰看向他。

莫筱放软了声音:“别去,好吗?”

杜若峰却终于道:“筱筱,你以后会明白我的。”

“我现在就明白了,我们的爱情没有了。”莫筱后退半步,一字一句。

话毕,他光着脚便拂袖而去。

杜若峰竟也没有追赶。

手伤未愈,心伤更重。

从医院离开的莫筱在街上恍惚前行,止不住的疑惑为何自己只想简简单单的爱一个人,到最后却搞到支离破碎、满地残骸。

他终于还是哭了,眼泪犹如心中的不舍,狼狈的湿掉了脸颊,顺着尖尖的下巴缓慢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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