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用刀(16)
普通弟子对段翊霜客客气气甚至于讨好,只代表他们自己想要如此,就爱献殷勤。
但身为堂主的陆即也是这样以礼相待,便又完全代表了不一样的东西。
——连环榭的态度。
唯有连环榭从上至下都很给段翊霜面子,身为堂主的陆即才会这般尊重。
这个道理很简单。
段翊霜也不意外。
论行走江湖的时间,段翊霜走得不算很久,可他却很有名,纵然他不曾拜入八大门派任何一个组织,从来独来独往,不受约束。
他和八大门派的交情的确不深,但连环榭以礼待之,他也不会因此受宠若惊。
无瑕剑做的都是随心所欲的事情,只看愿不愿意,可不可以,问心无愧即是。
段翊霜不会因此低看连环榭一眼,也不会因此高看自己。
他也会还回这份面子。
他起身拱手,道:“陆堂主言重了,我不过途经此地,听说广引城内绿水画舫最为有名,是以慕名而来,一赏好景。当真名不虚传。”
话说得滴水不漏,堪称信手拈来。
可他分明是个惜字如金的人。
陆即自然也明白,强求一个不爱说话的人说太多话,是种显而易见的刁难。
陆即便只说:“哪里哪里。”转而看向了坐在段翊霜身旁的人影。
薛兰令是在笑的。
他笑得很淡,发上的金羽流苏在初升的朝阳映照下闪闪发光。
亮得很,和他幽沉的双眼截然相反。
陆即没有震惊于他的长相。
通常能够做到堂主的人,都会比旁人更能忍下惊讶与好奇。
陆即仅仅是表情有些迟疑,他道:“敢问这位贵客……”
薛兰令说:“我不算什么贵客,我只是跟着无瑕剑四处走走而已。”
陆即的目光就落回了段翊霜的身上。
段翊霜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认下了薛兰令的说法。
陆即一拱手,随即又看向了站在他们身后的林氏兄妹。
林天真早就在陆即走来之前紧张够了,如今被陆即这么直勾勾看着,也不再觉得有什么害怕。
乱七八糟的想法早就想了一遍,甚至连如何惨死的都细细猜过,林天真对于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已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他不打算一直害怕。
是以在陆即看过来时,他还挺胸抬头,更显得精神了些。
陆即问:“这二位又是……?”
林天真瞥了眼坐在他们身前的薛兰令,眼见这位大侠毫无解围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自我表演。
他清了清嗓子,掐着声音说:“哎呀……你都不知道人家是谁,还请人家来用膳,你坏死了你。”
陆即愣住了。
段翊霜轻咳一声。
薛兰令倒是笑了起来,说到:“陆堂主不必问他的,这两人是我带来的侍女,毕竟我是个爱享福的人,最受不得苦,所以从家里带了两个出来,也算让他们见见世面。”
陆即却皱眉,往前半步,道:“可侍女怎能有这般大的胆子说这种话。”
薛兰令道:“若是我带来的,那便应该有这样大的胆子。”
陆即眼珠一转,正要再问,段翊霜却忽然道:“的确,这两位姑娘,是薛公子自家中带来的。”
江湖上也讲究地位,讲究人情。
同样的一番话,让别的人说,那便尚待商榷,还要细细思索,一再比对。
可若是让给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说了,假的也要做成真的,真的也要变成假的,黑白颠倒、是非交换,就是如此简单。
段翊霜难得主动为人解围,尤其这还是在他虚与委蛇了一番之后。
陆即心里还是有几分疑惑。
但段翊霜已经这么说了,他就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陆即叹道:“既然如此,那就是误会了。唉!其实您有所不知,我们正在寻找一对兄妹,那两人是近来出没在璧州的飞贼,盗走了天问斋的一件宝贝,天问斋与我们连环榭合力找了许久,也没能将这两个飞贼揪出来,而就在昨夜,天问斋的人发现这两个飞贼竟躲进了绿水画舫之中,可惜,因已是深夜,为免打草惊蛇,我们才定下今日宴请诸位,探探这飞贼的下落。”
段翊霜没有应话。
薛兰令却接话了,他语调缓缓,笑道:“陆堂主且宽心些,你既已说出目的,想来在座众人都愿为八大门派一费心思,那两个飞贼,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缱绻暧昧的一段话说完,朝阳已正挂高空。
画舫里灯烛摇曳,在那昳丽绝色的脸上点缀一片暗影。
林天真心头忽震。
他感觉到了,他再次碰到了那般让他胆寒的杀意。
作者有话说:
目前出现的八大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