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错(93)

伙计见钱眼开，笑呵呵的将银子纳入怀中，指着院里的一间暖阁说道：“咱们会长就在暖阁里呢，姑娘自行去就是。”

这处商会只是用来临时聚会商量事情所用，院落不算大，布置的也很简洁。裴九顺着那伙计的指引进了院，一路小跑着走到暖阁门口，没等进门，便听见高健鸿那沙哑粗粝的嗓音：“雁门关物价飞涨乃是因为百姓大量囤积购买所致，如今进货的货源紧俏，咱们这些穷做生意的才不得不高价采买。大人让咱们降价卖货那是做亏本的买卖，都是养家糊口的小老百姓，您这是要眼睁睁的断了咱们生意人的活路。此事万万不可行，也没商量，柳大人，您还是请回吧。”

第49章

雁门城里乱成一锅粥，柳离来找商会会长抵制哄抬物价也是权宜之计。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些做生意的如此难性，全然不将他这个五品佥事指挥使放在眼里，态度轻慢不说，甚至还敢当面大放厥词。柳离也没什么耐心，见好言好语的劝不动，便动用朝廷的势力威胁道：“战乱年间禁止哄抬民生物价，这可是明明白白写在咱们朝廷的律法上的。本官好言好语劝你不听，那就只能请你去衙门坐一坐了。”

高会长死猪不怕开水烫，嚣张的瘫坐在椅子上，笑呵呵的说道：“大人尽管抓就是。您若有本事，最好把咱们这些做生意的全抓到大牢里去，光是拿我一个开刀怕是没什么用。”

柳离学了二十多年的仁义礼智信，头一次遇到这路货色。简直是打不得骂不得，一点辙也没有。他这心里气冲冲的正打算走人，却见门帘一掀开，有个穿着酡红袄子的姑娘迈步进了门。

“远远的就听见高伯伯的说话声了，您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让您发这么大的火？”裴九站在门口，笑呵呵的跟高健鸿打招呼。

看清来人身份之后，高健鸿先是一惊，随后立马坐了起来，态度倒是比接待柳离要热情的多：“哟，这不是裴家小侄女吗？你怎么不在京城里待着，跑到这么远的雁门来做什么？”

“九儿是跟着父亲母亲南下游玩才到了雁门，不料边关起了战事，也没敢让二老逗留，先让他们回京城去了。九儿不放心这几个铺子的生意，如此才留了下来。”裴九与高健鸿打了招呼，转身又对着柳离抱了抱拳：“柳大人，咱们又遇见了。”

柳离生疏又不失礼貌的对着裴九颔首：“裴姑娘，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

“这里是雁门的商会，裴玉是商会的副会长，我来这里很正常。”裴九隐隐暗示柳离一句，转身坐在高健鸿的下首。

高健鸿老奸巨猾，听见裴九的话眼皮就是一跳，忙起身打算送柳离的客：“天色也不早了，不敢耽误大人公差，草民送大人出门。”

柳离却多少听出了点门路，稳稳坐着没动，问裴九：“裴玉是商会的副会长，你能代替他做主么？”

“或许可以，也得看是什么事。”

“我想让你们商会压制住市面的价格，不要随意哄抬物价。如今天气已经入冬，炭火的价格本来就涨很多，若是再继续飞涨，不光是边关的将士用不起，恐怕这一城的百姓都会被冻死饿死。裴姑娘，咱们之前在驿站见过一面，柳某觉得你是个识大体的人，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的话，我也向你承诺，一旦了结了这场战事，我定会按照差价对你们进行赔偿。”

“大人这话可是真的？您要知道，这笔钱不会是小数目，朝廷未必拿得出来。”

柳离认真的点头，承诺道：“柳某用性命担保，若还不上银子，姑娘可取走我项上人头。”

高健鸿见这两人越说越夸张，急的一张脸快皱成了十八个褶的大馅包子，挤眉弄眼的跟裴九暗示道：“当官的说的话可千万不能当真，过了这个关口，他指不定得怎么折腾咱们呢。侄女你可千万得保持理智，不能让人家给忽悠了。”

“高伯伯放心，裴九现在清醒的很。”裴九安抚完高健鸿，转头又对柳离说道：“此事就依着大人所言，我们商会会召集各店铺的掌柜压制价格。不过大人也得给我们立一个字据才行，等到边关的战事了了，裴九可得当面跟大人要这笔银子。”

“字据早已经立好了，姑娘收着就是。”柳离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叠的四四方方的信笺，裴九正打算起身接过去，高健鸿手疾眼快一把夺了过去：“不行！今儿没我的同意，你们谁也甭想把这市场上的价格降下来。”

裴九不与高健鸿气恼，稳稳当当的坐下，说道：“高伯伯可明白一个道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边关的将士生死存亡与咱们雁城百姓休戚相关，此时面临国家生死存亡之际，若咱们只管自己手里那点利益，而置几万同胞性命不顾，是不是太缺德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