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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病不会好转(65)

“你好久没给我打电话啦……”

“这几天在忙什么,也不联系我。”

真巧啊,我和江医生居然同时说出一样意思的话,是异口同声的小埋怨,也是怦然心动的小惊喜,我忽然就勾起了嘴角。

这是我近几天来第一次笑。

对面的康乔立即露出挤眉弄眼,做出“看你那小样我都要吐了”的夸张神情。

“我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啊,暂时先不告诉你,”都是为了你,我在心里悄悄说,

“我想你这段时间要处理上回医闹的事,怕你忙,就没找你,”受不了康乔的阴阳怪气,我别过头去,那一份忍俊不禁简直收不住:“你呢,在忙什么,还在忙这个吗?”

我问他。

江医生似乎在开车,我的耳畔掺杂着道路的鸣音:“处理的差不多了,还是工作,最近学术会议比较多。”

“南冉冉出院了吗?”我正色。

江医生的蓝牙麦似乎动了动:“她伤势不轻,不会那么快出院。”

“噢……”我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特别想问一句你会每天去探望她吗?但又显得自己太小气,只好作罢。

几秒的沉寂。

江医生问:“你在哪?”

“在康乔家。”

“有空出来么?”

“去哪?”我还惦记着手头上的事,和身边的战友康乔。

“游乐场,怎么样,”江医生打商量的口吻总像敷了层日光一样温和:“南风在我这里,他想出去玩。”

难道南冉冉养伤期间又把自己儿子托付给江医生了,我心里闪过那个小男孩的形影,不由急切问:“他怎么会在你那?”

“他用家里保姆的手机给我打电话,说想出去玩,想见你。”

“想见我?”怎么可能,我有些不可思议,我和那孩子就只有一面之缘:“不是你想骗我出去讹我的吧?”

“怎么会,”江医生失笑:“让他和你说。”

电话那边擦擦响了没一会,一个稚嫩无暇的童音取而代之:

“吴含姐姐。”

我心底一沉,难道这孩子又成了他妈妈的利用工具,要来劝我投降让位,把江医生还给她们娘俩吗?

但我还是轻言软语:“怎么了?南风?你……”我停顿了下,反复确定着称谓:“你江叔叔说你要找我?”

“嗯!”小男孩儿铿锵有力地应下。

“找我什么事呢?”总是对小孩和老人发不起脾气,哪怕是仇家的亲骨肉,我的语气依然循循善诱。

南风状似很老成轻咳一声,但接下来,他哀求的态度仿佛在向我作揖,惹人心生爱怜:“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和江爸爸,要见到你才能给,你可不可以出来见我一下?”

☆、第四十七张处方单

二十分钟后,我等来了江医生的车。

康乔很罕见地没有尖牙利嘴地抨击我“见异思迁”“有异性没人性”,只是说,“你和江医生好好沟通吧,如果愿意和他聊这几天遇到的问题,就跟他一并说了吧。”

我也决定如此,当然,得先等到南风离开。

南风坐在后排,我担心他小孩子家家的容易孤独,就没去副驾,而是陪他待在了后面。

上车后,我才注意到这小孩怀里抱着一只小巧的泰迪熊毛绒玩具。

他也看到了我,马上就乖巧地唤我:“吴含姐姐。”

“嗯。”我替他把贴在额头上的凌乱刘海理到一边,试图表达我对他的态度。

我不讨厌南风,相反还有些可怜他。他是一场失败婚姻的附属品,一次愚蠢感情经历的牺牲品,而他自己可能也清楚这些。

挨着他坐好后,我就没动。

南风望望我,又望望江医生,然后才就着小手小腿,吃力地从座垫上直起身子:“江爸爸,你先等一下,先别开车。”

江医生把车熄火,掉过头来问:“有什么事?要上厕所?”

“不是,”南风把那个紧紧裹在胸口的泰迪熊抽出来,悬空递给江医生,奶声奶气说:“我有东西,要给你们,给你和吴含姐姐听。”

江医生看了我一眼,露出困惑的神情。

我摇摇头,表明同样不知情。

南风掀开小熊的外套,里面有个黑色的小开关,他肉乎乎的小手指往上一按,熊的身体里便流淌出一段清晰的对话。

是一男一女的争吵。

女人语气尖锐,而男人的嗓音却趋于衰老。

“我说过了,我愿意去受这个风险!我前两年在乡下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你以为我没被那个男人打过么?我后背还有香烟烫过的印子,我还怕什么?就算现在挨一刀又能怎么样?我只想回到过去……回到当初的生活……我真的后悔了,我只想回去,回到从前,拿回我自己本来就有的东西……”

“小冉啊,你根本不懂事,这么多年,你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想什么做什么,你想过么,就算我们家这会厚脸皮地去和老江商量,你认为他家还看得起你这个以前的孙媳妇?你这几年闹得太狠了,谁的耐心和好意都被磨光了,全是你自己作的!”

“爷爷,你还不明白吗?我想这个方法,就是不甘心看到你们拉下面子去求江行他们一家子,就用我说的法子不行吗?我特地把张老师请到家里来商量,就是为了让他配合我这个方法,张老师的爱人前两天刚在承淮他们病区出意外死了,时机正好。如果,我们直接去谈复婚的事,江老爷子肯定不会同意,但如果有道德的约束和舆论的谴责,有对我和我们家的亏欠,你觉得江行不会再考虑考虑吗?”

“不好!太荒唐了!”老人呵责了一声。

“是太荒唐了,我这几年一直在做荒唐事,你就当是最后一次吧,爷爷,”女人的音色染上哭腔:“我求你了,最后一件事,如果能重新拥有以前的生活,我一定好好过日子,好好对你们,对承淮,对小风儿……你们一直知道我的,我想什么,就一定要得到,这是最后一次,爷爷,哪怕不能成功复婚,但我和我们南家的名声,也会好起来的,不是吗。看你们这么些年因为我的任性背负骂名,我心里也不是滋味,你就让我试一试,你就再帮帮我……最后一次,让我拼一把,赌一赌,也许他就回心转意了呢,他现在和那个大学生在一块,也许就是寂寞了,他这两年待你和小风儿那么好,一定还是对我有情意,他就是一时间被年轻小姑娘迷了心窍,你就帮我一次,行吗?”

……

接近十分钟的交谈,信息量大得令我瞠目结舌,其实我和康乔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些,但这一切因果始末真正赤条条摆在眼前的时候,我还是会激动得发抖,而更加令我意想不到的是,用录音玩具记录下这一切的,只是个尚在三岁的小男孩。

录音内容的尾声,当天犯案的那位“张老师”加入谈话。此刻,南风和我们开口说:“他们都以为我在房间里睡觉,其实我没睡着,我就把熊贴着房门听,这样录下来的会更清楚。他们没人知道。”

他的黑眼仁里有很多不谙世事的无辜,可他的言行举止又分外懂事:“我也不知道太爷爷和妈妈要做什么,但我觉得对江爸爸不好。我不想让他再和妈妈结婚,妈妈不是好人,对江爸爸不好,我不要江爸爸再到我家来。”

我在一瞬间热泪盈眶,但不清楚这眼泪的源头来自哪里,是对南家的悲愤,还是对南风的心疼,又或者对江医生这段人生的忿忿不平,我快速揉了揉右眼,抬头去看江医生。

他沉吟着,仿佛还没从这段对话的情境中走出来,面色却出人意料的冷静。

过了会,他回头发动轿车,沿路开出去。

南风问:“江爸爸,你去哪?”

“浦口,带你去欢乐世界玩。”

南风把那只熊娃娃递给我:“我不想去了,我想回家,我哪也不想去,我就想把娃娃给你们。”

“不去了?”江医生又问了一遍。

“不去了。”南风望向窗外,弯弯的睫毛闪了几下,就阖上了。

一路无言。

快到机关大院门口,南风忽然又慢慢睁开眼睛,问:“江爸爸,我妈,我爷爷他们会坐牢吗?”

几十秒的沉默。

“不会。”江医生转动方向盘,打了个弯。

“真的?我不想他们坐牢。”小孩子说着说着,眼里就噙满泪水。

“真的。”江医生肯首,像在给他一个笃定的答复。

送南风回家后,我打算和江医生说清楚这些天的事。

我拦住他想要启动轿车的手:“江医生,你这两天上网了吗?”

“嗯。”江医生身上的那种紧绷感一下子缓和下来,他顺势靠回椅背,摆出打算与我长谈的架势。

“你知道网络上有人骂你这件事吗?”我没提自己被骂的内容,倒不是有多高尚无私,只是此刻真相大白,我心坦诚释怀,再计较这些零星散碎的流言反倒没什么意思。

江医生眉心微拧:“知道,很多同事和学生都跟我说了,我自己也去看过。”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天知道我有多希望我能和他一起承担这些,也好过彼此在私底下烦忧惊扰。

“我在找其他方法,”江医生慢慢放平眉心,似乎是不想把这份严肃的意味强加于我:“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我就觉得有些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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