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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248)

下人去催幕僚起身,拍了半日门都没人应,一把推开,屋里全是烧炭的味道,七月的天儿,门窗紧闭,打开了屋门才知道不对,那幕僚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人都已经僵了。

哪有人七月天里烧炭,刘刺史拿帕子掩了口来看,唬得脸色煞白,胡子一抖一抖的,府中这许多卫兵,幕僚的院子虽在外头,可这一圈都有兵丁巡视,人竟悄没声的死了。

刘刺史正自心惊,还道这事并没露形迹,却越想越怕,越怕越抖,被下人扶住,连叫了两声老爷,刘刺史这才稳住了心神。

接着下人便是一声轻叫,把刘刺史肚子上的肉都吓得抖了一抖,乍着胆子要骂,就见下人指着房梁打颤,刘刺史一抬头,就见屋里梁上悬了一只水老鼠。

头朝下脚上朝,青砖地上湿了一小圈儿,刘刺史着人把这老鼠从房梁上解下来,这才发现这只老鼠不是滴水,是在滴油,它是被油给浸死的。

刘刺史脚下一滑,被下人给扶了出去,他浑名既叫油耗子,便是贪婪至极,又胆小至极,哪里想得到晋王甚也没说,直接杀人。

抚着心口半天都没缓过神来,下人还来问:“那尸身……”

“埋了埋了。”刘刺史连连摆手,那幕僚的尸首一口薄棺抬出刺史府,刘刺史因着心慌,给了厚厚的葬仪。

他倒是想闹,可他又没这个胆子,左思右想还是不敢,夜里都睡不着觉,也不往小妾那儿去了,天天都跟刘夫人呆在一个屋里,门口派了侍卫把守。

刘夫人也唬白了脸儿,这算是个什么死法,人都能摸进府来,封住屋子烧炭,那要是下毒落水落马,也都是寻常,自己吓自己,连着几夜都睡不着,眼睛底下一片青灰。

刘刺史府中死了个幕僚的事,外头并不知道,只知道刘刺史称病,几日都没去府衙办事,刘家上上下下把这件事压得死死的。

刘夫人接连推了几回宴饮,可总有推不掉的时候,七月七是晋王妃的生辰,晋王特意从永宁县赶回来给她庆生,那一天是怎么也不能不赴宴的。

刘夫人哪里敢,这会儿再看卫善,仿佛看着催命罗刹,在她面前一声儿不出,那些富户自打听知道卫善七月七的生辰,便说要办一个盛大的七夕乞巧结,让整个晋城张灯结彩,城楼上挂起紫幛彩缎,放烟火来给卫善贺寿。

几个夫人凑在一处陪着卫善摸花牌,她这会儿已经五个月的身子,懒洋洋不愿意动弹,冰的东西倒是能吃了,专让人做了冰酪,落琼一勺子一勺子喂到她嘴边,她手里摸着花牌,面前一堆金戒指金簪子,手气旺得很,一家吃三家。

曹夫人打出一张,抬眼看看刘夫人,知道她一向最好打花牌,今日却安安静静一声不出,倒有些古怪。卫善又赢了两只金戒指,觉着没意思,把牌一推,侧脸问道:“刘夫人怎么今儿一句话也没说过?”

刘夫人身子一动,堆起笑来:“这两日我们老爷身子不适,夜里又要茶又要水,折腾得我几夜不曾好睡,这才精神不济。”

卫善一面把赢来的东西都推出去,她们赌这些只是为了玩儿,从来也没有收东西的,听见刘夫人这么说,轻笑了一声:“刺史大人必是为了百姓心忧,我可听说外头都夸赞刘大人呢,虽是为了百姓,也不能不顾身子,沉香去取一枝山参来,给刺史大人补补身子。”

免去三成谷子的事,确是让刘刺史的官声好了起来,底下人可不会问是为了什么少交粮食,只知道自个儿日子好过,刘刺史明里暗里搜刮这许多年,谁也不会因着这一桩事就赞他是个清如水明如镜的好官,夸却还是要夸的。

刘夫人手上一抖,怎么也不敢受,汗珠都沁了出来:“不敢不敢,怎么敢当。”

卫善是当真不知道刘家幕僚身死的事,秦昭派王七去办,办完了不许让王妃知道,她待人走了,伸手摸一摸脸,让沉香拿镜子来,也知道自己的脾气越来越盛,照了一会儿问道:“我果然凶相了不成?她怎么这样怕我?”

沉香轻笑一声:“公主这是有威仪,怎么能说是凶相了。”

第243章 扬名

不论是威仪还是凶相, 卫善的名声在晋地无人不知, 她越是有别于那些吃斋念佛, 无事便要捐香油开善堂的诰命夫人们,晋地的豪富之家就越是想叩开晋王府的大门,能在晋王妃的宴席有一度之地,说出去便越有面子。

卫善生辰将至,七月初京城的赏赐就送到了晋王府,卫善一看送来的贺礼,不必看信便知道姑姑的日子十分好过,除了各样金银首饰彩缎织锦之外,各色花样的玉带十二条, 白玉花瓶一对, 宝石盆景一对,金银的食器酒器若干, 象牙小屏六扇, 还有些象牙小棋, 水晶杯子, 零零总总写了一长串。

寻常事物让沉香几个收点,大件的东西便要卫善亲自看过, 这几件东西一抬进来,卫善便认出其中一株三尺来高的珊瑚树原来是赵太后的,她笃信佛教,首饰多是佛家七宝打造的,库里有十好几株珊瑚, 正元帝只要见好的,便往赵太后宫中送去。

这一株珊瑚色泽深红,枝干挺秀,虽不是最高的,可不论颜色形状都是上品,赵太后是个风性子,得了这样的东西,总要把人都叫去显摆,宫妃都夸过一回,她再把东西收起来,可她只爱最高最大的,这一株当作那二三等的东西,随手就塞进了库房里。

赵太后除了修佛寺之外,再没对谁大方过,除了当年秦显娶太子妃时候出过一回血,赵太后觉着是出血了,别人看来,她不过是洒了点水,库里这许多好东西藏着,赏给孙媳妇却只有一对如意,皇后宫妃还不能越过她的规格给赏赐。

赵太后走的时候,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了,她的东西也指定留给谁,如今姑姑能取出来赏人,就是正元帝已经把赵太后的东西南都交给了皇后。

卫善看珊瑚倒不稀奇,稀奇的是正元帝肯把处置权交由姑姑,预备着办生辰宴的时候把这株珊瑚搬出来,让诰命夫人们赏玩,也有显摆的意思在,朝中有人撑腰,叫这些人还是老老实实配合办事的好。

她哪里知道刘夫人已经吓坏了,刘刺史自从看了那只油浸耗子,在家里整夜睡不着觉,连荤腥都不敢碰,成日里吃素食,肚子都小了一圈,出门恨不得带上十七八个护卫。

卫善听说刘刺史乖乖把钱送了过去,再有些日子,荒田就能全部清出来,吴三升了将军,天天分批练练兵盖屋,还有袁含之,他旁的不会,写诗却是得心应手。

小福子跑了两回,回回见着袁含之,他都在城楼上,要么看着远处黄沙摇扇子,要么就听着兵丁操练的声音摇头晃脑,随手带着笔,兴致一来就要作诗。

跑进永宁县,抬头只要看看土城墙,一见那从头包到脚黄衣裳读书人,必定就是袁含之了,为甚是黄衣,原来倒是白的,在那城上站半天,白的也变黄的了。

卫善一听就乐了,对小福子道:“下回你再去,把他的诗作都要些来,就说是我觉得他诗写得好,要过来看看。”

袁相儿子的诗作,打出名头去总能叫得响,何况袁含之确是有诗才,能有一首两首传扬天下,秦昭的名声就能传得更远了,当年袁礼贤可不就是这么做的。

卫善越想越觉得有理,小福子当真跑了去要,袁含之却不肯给了,他涨红了一张脸,说话都结巴起来:“王妃要看我写的诗?”接着便觉得得意之作句句都能挑出毛病来,这个用典不对,那一处用字不考究,原来张口就能得二句的,如今一整日一句诗都想不出来。

小福子没了法子,一边是王妃交待的,一边又是个拿不出诗作的呆子,小福子识得几个字,看着满篇都是诗,却没东西去交差。

秦昭见他常往袁含之屋子里跑,便把他叫过来,问明白是卫善想要看袁含之的诗作,好半晌都没说话,小福子连头都不敢抬,谁也不知道王妃打的是什么主意。

袁含之是总算把诗拿出来了,他自觉是自己诗作中的精品,原在清江的时候写了这许多,都没在这边陲小县里写的好。

总共挑了五首出来,三首是写永宁的,二首是写清江大营的,小福子抱着这五张纸送到卫善的手里,卫善挑出来一看,果然写得好。

袁含之自己挑剔出来的精品,有气象有文辞,可这几首里有三首是写境的,只有两首提到秦昭建军,把这两首挑出来,让小福子去看看袁含之可有新作。

永宁县文人少,能写诗又写得好的,就只有一个袁含之,要不然卫善也不至于盯着他一头肥羊剪羊毛,小福子再去时,秦昭把他叫进屋中,问他王妃这一向如何。

小福子实话实话,王妃这些日子正找人要茶楼书场里念袁含之的诗,袁含之诗写得很不错,传扬得很广,州学之中都有人流传,把永宁的景色写得有种孤直的美感,学生们都三五成群,要趁着假过来永宁看一看。

秦昭一听,明白过来,不由失笑,原来善儿打了这个主意,自己一心扑在练兵上,倒没想到这上头,抬起手来咳嗽一声,这才对小福子道:“去罢,也别逼得太急,袁二眼睛都熬红了。”一面说一面把自己那一卷塞进了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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