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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184)

她面露难色,却听得王君华娇声道:“第二娘子,莫非不喜肉盘子?”

王君华这声“第二娘子”,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挑衅了,耶律观音是个聪明人,也不当众发怒,只说:“多谢四太子赐宴,肉盘子很好……”

金兀术点点头,不再看她吃不吃,目光这才落在花溶身上。

但见她的桌上,肉盘子放在居中的位置,她也非常礼貌的,夹了一筷放在碟子里。王君华一直在偷偷看她,注意到她其实连尝都没尝,立刻意识到她其实根本吃不下这个东西。

金兀术笑道:“怎么?不喜猪肉盘子?”

王君华对宋人的态度一直很轻慢,加上知道宇文虚中等被扣押,认定花溶也不过是一俘虏的命运,她妒恨之下,有心给花溶难堪,咯咯笑着催促道:“姑娘何不品尝一下这极限美味?”

金兀术见其他两个女人都吃了,这一刻,不知怎的,非看到她吃不可,也说:“快吃,把这盘吃完……”

花溶淡淡道:“四太子,多有抱歉,本人一闻到野葱和肥猪肉的味道就要呕吐……”

金兀术涨红了脸,这个女人,竟然敢如此藐视自己!女真的上等名菜,她竟然要“呕吐”!

所有人等愣了一下,心里捏了一把汗。

花溶冷笑一声,金兀术今日的宴请比鸿门宴还厉害,是名副其实的“羞辱宴”!自己乃大宋使节团使节,按照当时的礼仪,绝无可能如此安排“宴请”。

将自己和他的仆役秦桧夫妻和他的暖床侍妾耶律观音并排一起。这是要给自己一个无形的屈辱,表明,自己和王君华一般,也不过是他的玩物,迟早是他的暖床工具。

私人可以不论身份,但使节代表的是一个国家。尤其,邢皇后的死哽塞在心,早已悲痛迷了心窍,心里本来已经稍微淡去的对金兀术的那种痛恨又卷土重来,甚至远远超过了当初他在海上下令射杀自己的时候。

那时,他是身不由己,是敌我矛盾。战场容不得一切私情。

现在,他还是耀武扬威,百般显摆,高高在上,折辱众人。

士可杀不可辱,有些人永远也不明白,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花溶……”

邢皇后的大睁的双眼,死不瞑目的屈辱,她忽然有种可怕的直觉,也许,自己也会这样丧生异国。

太后救不出,皇后救不出,然后,赔上自己的性命——甚至清白!

这念头令她如遭雷击,怎能在异国的土地上,遭受非人的屈辱,悲惨死去?

怎能让“岳夫人”这个名号,蒙上一丝尘垢?

质本洁来还洁去。

金兀术,其实比最可怕的魔鬼还可怕,甚至,比宗翰还可怕。

金兀术,原来是披着羊皮的一头狼。

她见金兀术目光愤怒,干脆倒扣了肉盘子,看他待要如何。

众目睽睽之下,金兀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挑衅,仿佛是尊严和权威的沦丧。他强忍着怒气,气得跟当初扎合被拒绝一般,想要揪住她的衣领,强行灌下去。

可是,他终究不如扎合质朴冲动,只沉声说:“你这是故意给本太子难堪?”

她忽然一伸手,将一大盘肥猪肉拂到地上,大块的肉溅起来,碟子碎成片,一片正飞到对面王君华的身上,打得她的腿一阵生疼。

金兀术见她竟敢当众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勃然大怒,扬手道:“再送一个肉盘子……”

正文 第155章 又成了敌人

一名侍女飞快地又端上来一个肉盘子,放在花溶案几上。

侍女小心翼翼,叉手站在一边,竟然是天薇公主。

今日的侍女安排,全是王君华负责的,四太子府仆役成群,本来不需要天薇露面,可是,她为了显示自己在太子府的地位,想跟耶律观音一较高下,便故意指使一干侍妾,以表明自己受宠的程度。

宋国公主为侍女,侍奉金人妻妾。

此时,天薇也认出了花溶,急切地,想要探听父兄的消息,却不敢出声,怯怯地看着她,又怕她触怒金兀术,遭遇毒手,声音低如蚊蚋:“姑娘,你还是吃一点吧……”

雪白的肥肉,绿色的大葱,挑衅地竖立在面前。

金兀术冷笑一声:“花溶,这是我女真的待客习俗!今日,你吃不下这个肉盘子,就休想走出这道大门……”

“哦?金兀术,你今日摆的鸿门宴?海上你没能杀得了我,今日就是好时机!”

金兀术气得双目圆睁,手按在桌子上,呼吸急促,完全不明白今日自己是如何招惹了她?

“金兀术,你今天诱我来,就是为了杀我,你动手吧,不必假惺惺的!”

“花溶……”

张弦和刘淇二人侍立一边,不禁上前一步,随时准备一场生死的大战。

就连秦桧夫妻和耶律观音也捏了一把汗,尤其是王君华,早已看不惯花溶的行为,自从射柳节上,就嫉妒得不行,见她今天赴宴,立刻想起金兀术要自己准备的那个满是南朝风物的房间,隐隐明白,肯定是为花溶准备的。

王君华见金兀术真的动了大怒,不再对花溶手下留情,心里幸灾乐祸,断定机会来了,又恼恨她竟然敢直呼四太子名讳,忍不住大声道:“花溶,你区区女子,竟敢对四太子如此无礼……”

花溶拍案而起:“无耻贱奴,我乃大宋宣抚使岳鹏举之妻,你竟敢对我直呼其名……”

这声“贱奴”,王君华饶是脸皮再厚,也羞红了脸,她性子泼辣,此时仗了金兀术宠爱,竟然抬手就打花溶耳光。

手刚抬起,已被花溶抓住。她一挣扎,面上已经重重地挨了一耳光。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金兀术,似乎不敢相信,一向宠爱自己的四太子竟然打自己!

四太子出手打侍妾,这还是第一次。

金兀术声音冰冷:“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在我府邸以下犯上?”

“四太子……”

秦桧也吓得心惊胆战,王君华慌忙换了一副颜色,泪流满面,楚楚可怜:“四太子恕罪,奴家知错……”

“退下!”

秦桧慌忙拉了妻子就倒退出去。

耶律观音也是聪明人,虽然暗爽王君华挨的那一耳光,但此番也算是看明白了,不敢再留下凑热闹,立刻道:“奴也告退。”

金兀术瞪着按着佩刀的张弦刘淇二人:“滚!”

张弦怒道:“岳夫人离开,我们自然就走;岳夫人有难,我等纵然血溅四太子府也不敢离开半步!”

金兀术哈哈大笑,目露凶光,一招手:“好好,今日,本太子就成全你二人……”

一群黑衣甲士上来,拿着弓箭,对准二人。

花溶依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生死一线,间不容发,此时不比海上,连个缓冲的机会也没得。她一闭眼,按着自己的小弓,神情平静,却心里惨然:自己莫非就要死在这里了?

金兀术额上全是汗水,满脸通红,死死盯着她,却见她倏然站起身,提起弓箭。

敌人!

又成了敌人!

为什么无论在何种场合,都会演变成敌对行为?

金兀术大喝一声:“退下,全给我退下……”他一挥手,将案几上的肉盘子、酒杯、玉蝶全部拂落地上,好一阵平平砰砰,颓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嘶声道:“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顷刻间,人走得一干二净,就连张弦刘淇也不得不退下。

花溶也快步走到门口,正要出门,却被一把拉住,金兀术急促的声音响在耳边:“花溶……”

她早有防备,拿出小弓,劈头盖脸地就打过去,直到重重地落在金兀术身上,她才发现,金兀术并未闪躲,更未还击!

“金兀术……”

这一击,从金兀术的脸到左侧胸口拉下,他的脸上立刻多了一条火辣辣的血痕,半边脸都肿了起来,捂着胸口,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