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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341)

“刘麟的大军呢?”

“跟一股宋军交上手了,正在厮杀……”

金兀术面色一变:“宋军人数有多少?”

“黑夜里无法统计,他们是往东南方向而去。”

金兀术面色更是难看:“蠢材,蠢材……”东南方是他派出的精军,目的是截杀拦截可能出现的宋军,协助自己逃走。难道刘麟是在跟自己的那支不足五百的人马交手?

他立刻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马上命令侍卫出去拦截,正在此时,又是一名探子奔来,来不及行礼,直喊:“宋军杀来了……”

身后,是敲锣打鼓,马蹄声声。

金兀术虽然疑心,可是,敌情如火,哪里敢耽误下去?掉转马头下令逃窜。

武乞迈等早有准备,动身得快,护送着陆文龙就往前跑。金兀术怀里抱着一个人,挥舞了方天画戟,也策马就跑。

这队追兵正是岳鹏举等人,他们发现了金军逃窜的方向,并不知道是金兀术,但一路杀来,为虚张声势,就用了爆竹,马尾巴上拖了长长的树枝,扫动尘土,制造千军万马的假象。金兀术两次惊吓,虽然猜疑有诈,但也不敢留下查证,又见刘麟中计,更是担心,只得仓促逃窜。

一路上,岳鹏举但见这队人马逃窜有序,跟伪齐军队大不同,并无丢盔弃甲,显然有很强的战斗力。能统帅这样的队伍,肯定非金兀术莫属,便毫不迟疑地追上去。

他一马当先,铁骑如风,此时,天色已经微明,远远地,能隐约看到前面的马蹄印子,以及一些新鲜的马粪。

他忽然勒马,跳下去,捡起一块马粪,仔细一看,立刻说:“敌人就在前面不远,这些马粪不超过三炷香的功夫……”

众人追逐多时,听得四太子就在前面,一个个精神振奋,顾不得敌众我寡就往前冲。

金兀术抱着人策马飞奔,他心里其实并不十分着急,相当程度上,还是认定是岳鹏举虚张声势,部署的是到了前面的一个山口设伏,务求捉住岳鹏举。

正思虑间,但听得后面连续的惨呼,耳边是利箭的嗖嗖声,竟是追兵前来,后面断后的士兵已经死伤十几名。

他仓促逃亡,又狡兔三窟,本就随从不足百人,此时听得损兵折将,不免心慌意乱,岳鹏举等人连续射倒几人,已经隐约看见金军的旗幡,更是奋力追击。

此时,天已经蒙蒙发亮。金兀术拉了马缰,两腿一夹马肚。几名侍卫护在他身边,须臾不离。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心仿佛要被颠簸得滚出胸腔。

花溶在此时忽然睁开眼睛。

金兀术依旧在扬鞭飞驰,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花溶的神色还是异常镇定,只慢慢听着身后若隐若现的马蹄声。

她丝毫也不怀疑,那是丈夫,绝对是鹏举追来了。

心里无限的喜悦,却又焦虑。

身后又是连续的惨呼,追兵越来越近。金兀术再也忍不住回头,但见清晨的微光里,一个人骑着彪悍的骏马,提着一杆长枪,横扫追击。

岳鹏举。

尽管看不清楚马上之人的面色,他依旧能认出,这长枪是岳鹏举的标志。因为这杆长枪曾多次挑落金国战将,在他的军队里,也将这种枪法流传普及开来。

太祖长拳岳家枪法,在鄂州和襄阳一代,许多士兵都在修习。

这个时候,他忽然低头看一眼花溶,但见她还是闭着眼睛,仿佛被颠簸得昏迷了过去。难道她不知道岳鹏举追来了?

他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这个时候,仿佛很是不安,却又兴奋。武乞迈在前面,随从的一名伪齐通事(翻译)熟悉这一带地形,知道前面有个适宜设防的山坳。在那里,一定能一举擒获岳鹏举。

他再拼命加速,不管岳鹏举有多少人,一定叫他有去无回。

身后连续的惨呼,他无暇营救,也无法营救,只纵马飞奔。身后,一箭落在地上,他甚至听得耳边冷冷的一股风,刚才那一箭竟然是帖着耳朵飞过。

他不知道,岳鹏举用的是改良的一种西夏弓箭。这种箭并非寻常的“柳干皮弦”,而是利用西夏所产的竹牛的牛角制成。竹牛重数百斤,角甚长,黄黑相间,用以制弓极佳。这种弓不仅性能良好,而且射程较远,能达到320宋尺的距离。

金兀术听着弓箭落地的声音,已经判断出,自己和岳鹏举的距离,不过三百五十宋尺。

正文 第285章 乖乖的

天逐渐地亮了。

道路的两边是松树,偶尔有松鼠跳过,冰冷的水滴就掉下来,淋得人一头一身。

此时,金兀术忽然听见那么明显的心跳,咚咚咚,如擂鼓一般,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她的。

黑夜的伪饰一经散去,他立刻判断出,岳鹏举一方真的不过只有十几人。可是,这十几人一路过关斩将,必然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尤其是岳鹏举。而观自己这一方,后面的护卫几乎被射杀殆尽,只倚靠武乞迈的设防。

可是,自己又是否能支撑到那个时刻?

他在奔跑的风声里,全神贯注,又满是兴奋,已经彻底意识到,今天不是自己死就是岳鹏举亡。

这个结果是期待已久的。

那是自己天生的克星。

身后,岳鹏举也已经看到前面奔跑的人。

一身的大裘、斗篷,临时的盔甲,那柄熟悉的方天画戟,那是金兀术无疑。由于那蓬松的大裘和斗篷,他根本看不出马上是两个人,但见乌骓马飞快地奔驰,如一朵黑色的云。

后面是十几名精锐侍卫。

岳鹏举摸摸背后的箭,已经只剩下三支,已经无法浪费了。他瞄准,一箭一个,然后,提了长枪。

张弦等人在明天的天色里,才发现他背后被烧焦的血肉模糊黑红相间,凝聚成块,触目惊心。

他们追随岳鹏举日久,从未见他受过如此严重的创伤,可是,他自己却丝毫也不觉得,只提了长枪拼命地追赶,如一个不知疼痛的金刚。就算是真的金刚,金身也该被破坏了。

可是,此时谁也不敢也会开口问他,只一味追随着他,千钧一发,捉拿金兀术,也是所有大宋军人的一个极大的荣誉,并非单单是为营救岳夫人。

距离始终保持在三百多宋尺,却再也无法拉近。

前面,是山坡。

过了这个关口,进入密林区,便于隐匿,再要追赶可就难上加难了。

那是很明显的陷阱,可是,金兀术算准岳鹏举明知是陷阱也会往里跳,所以,只是不顾命地打马往前跑。

岳鹏举提气大喝一声:“金兀术……”

这声呐喊汇聚了他全部的中气,扩散得很远,很远。

花溶十分清晰地听到了这个声音,她忽然睁开眼睛。

金兀术在呼呼的风声里看她一眼,可是,他看到的她依旧紧紧闭着双目,神情麻木,面色惨白,有气无力,仿佛整个人已经昏迷了。这一路上,她都是这样的神情,也不挣扎,更不反抗。金兀术心里一松,若是她醒着,听到岳鹏举的呐喊一定会挣扎,此时,他生怕她任何的挣扎,哪怕最微小的,也会阻碍自己的前进。

她就要这样乖乖的才好。

岳鹏举满满地拉弓,取出最后一支箭。他有三支这种用竹牛的牛角做的箭,坚韧,穿透力强。前两支已经在早年的战争中用了,这一支,一直留在身边,这一次,终于派上用场。

他瞄准,奔近,金兀术的侍卫们忙着护驾,已经无暇回头反射。

身上火辣辣的疼痛越来越弱,整个痛觉神经仿佛麻木了,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的滋味,只心里,火焰熊熊燃烧。

多少次了?

从刘家寺的金营到搜山捡海的途中,每一次,金兀术都是苦苦相逼,不是掳掠就是要杀花溶。

天下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地纠缠。

就如大宋的花花江山,明知不是他金国的,他非要用武力夺去。而对他看上的女人也一样,绝不管是不是别人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