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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读圣贤书(78)

林景云只瞧着他,半晌,伸出红肿的手要去抚摸林青玉,林青玉连忙弯下腰,让那沾血的掌贴到自己脸上,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就让林青玉安心,他吸吸鼻子,坐下来,打开药盒替林景云上药。

可林青玉自幼被伺候惯了,从未做过伺候别人的事情,一时间手忙脚乱,即使林景云强忍着痛,依旧偶尔发出疼得倒吸气的声音,林青玉恨自己的无用,他多想像从前一半依赖兄长,跟兄长撒娇说自己做不来,可见到兄长一身伤痕,他只能假装坚韧,仔细为兄长涂抹伤处。

只是抹着抹着,他眼里莫名涌出滚烫的泪水,一颗颗砸下去,然后再忍不住哭起来,边哭边手抖地替林景云的双足上药。

林景云疼得五官扭曲,却仍低声安慰,“青玉,你做得很好。”

只这一声,让林青玉最后一道防线都崩溃,他摇着头,泪如泉涌,泣不成声,“哥,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无用的草包一个,我,我......”

他抬起泪眼,煞白的脸唯有眼睛是红的,见到兄长布满伤痕的身躯,又强行止住泪水,用力握了握五指,抽泣道,“不过,我会改的,我一定会改的。”

林景云只觉身上的痛远不及心口十分之一,他的青玉,分明该是天真率性,何尝要这样怀疑自己,他想再安慰,林青玉已经起身替他拢好衣物,粗粗抹了下脸,看着可怜兮兮,却一脸倔强,“我去买药罐熬药,哥你睡一会。”

林景云即使不想林青玉留下,可如今已到了这境地,亦不免生出自私来,他甚至在暗自庆幸着,林青玉在魏临和楚衍之中选了自己,何其卑劣?

现实根本容不得林青玉的眼泪,他哭得再多,依旧要面对艰难前路。

林青玉一路到了陶瓷铺,却不懂哪些是所需的,那老板是个市侩的商人,知晓林青玉好骗,忽悠着他买了七八个药罐,甚至还加倍收钱,可惜林青玉并不懂市价,见那老板热心肠,心中感激不已,拿了个担子把药罐挑回去,一路自是又不少恶意的眼神,他埋首走着,只觉自己像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依稀间听见些谈话声。

“瞧见了没,那就是林小公子。”

“林家犯了事,留他们一条命就是上头开恩了,他算哪门子公子?”

“我就看不惯以前他那草包样儿,仗着有几个臭钱,到处招摇。”

“风水轮流转,他也有今天。”

林家倒后,不仅林景云所作的善事一笔勾销,连带着林青玉曾布施的行径也成为了炫耀。

每一字每一句都往林青玉血肉里扎,叫他无地自容,他强忍羞愤,只得假装听不见这些瞧不起他的话,逃也一般灰溜溜跑回茅草屋。

他不会生火不懂烧柴,可要给林景云熬药,他便得学着这些他从前不会的事情。

林青玉只得悄然看着周围生火的人家,学着他们找火石点燃灶台,再将柴火添进去,可他头一回做这种事,火是烧起来了,却很快灭去,他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狠狠锤着地,恨自己的无能,可除了再继续,别无选择。

好不容易生了火,他将药罐端上去煎,又被浓烟呛得满脸都是灰土,添柴时,那柴里的刺一个不留神就扎进了他的掌心,他看着乌黑手掌的木刺,呆滞了一瞬,咬牙拔出,又继续去看那药。

本该熬出来得有两碗的药,最终倒出来只有一碗,林青玉憋着一口气,把药端去给林景云服下,那药想来是极苦的,林景云皱着眉二话不说喝了。

“哥,药是我自己熬的,我是不是很厉害?” 他把碗收好,卖乖一般地把脸凑到兄长裹了布的手心,微蹭。

林景云费力挑起一抹笑,夸他,“青玉自然是聪颖过人。”

得了夸奖,林青玉心满意足,端着碗出去洗,不知不觉天竟已经黑下来。

他筋疲力尽地躲进灶台后的一个小角落,再也忍不住地,捂住嘴偷偷哭了起来。

掌心的刺已经拔出来,可他却觉得疼,他不敢被人发现自己躲起来哭,更不想如林景云担心,连哭出声都不敢,只是无声地流着泪,哭了好一会,怕惹起林景云的怀疑,又草草地抹了脸,起身去打水。

附近有个水井,此时大部分人家都在吃晚饭,林青玉避着人群拿了桶过去,打了水又灰溜溜地离开。

借着月色,他瞧见水面倒映的自己,只是一天,他满脸灰污,头发也散开了,整个人狼狈不堪,眼里一点儿光彩都没有。

容不得他想太多,林青玉拿水洗了脸,又打水给兄长擦拭身体,他身骄肉贵,从未干过活,仅是做完这些,就累得连走路都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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