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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草咸池(17)

有人说,在宫中活下来的太监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一类人,此话不假,何旺自是知道什么是他能了解和不能知道的,做好本分才是他的急要。

皇帝思考着突厥承靖亲王的密信,昨日阿史那承靖就曾向他要过楚岫,他以楚岫乃他的朝臣婉言拒绝了,没想到今天他又送来密信,居然承诺用三年不扰边换取楚岫,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他身边一个小小文书这么值钱。

突厥人一向喜欢骚扰承国边境,但也只是行一些抢掠之事,抢掠之后就走,从不逗留,并没有攻占城池的意思。由于莫语昊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国内朝中,对突厥几乎算是定期的抢掠行为可说是默许了。这次签订的合约,也只是保证突厥不对承国举兵侵犯;并没有限制突厥的小闹行为。

莫语昊不知道突厥亲王想得到楚岫的目的,若是看上了楚岫的美貌,他倒可以送上更为美艳的少男少女,但若是看上的是楚岫的才智,那他的身边就定有突厥的奸细,这次提醒了他得好好清洗身边的近侍。

就为楚岫的治世之才,他也不能将他送给别人的;更何况,他还有更为重要的原因,将他留在身边。

昏黄的铜镜中,映出的这张脸无疑是极精致和姣好的,楚岫轻轻碰了一下脸,摸起来也不错,光滑细嫩。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于是有一个好相貌几乎人人都想,楚岫也免不了俗,他也是更喜欢长相好的人,也希望自己长得不错。但是,现在这张脸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了,太柔太清,太美太洁,给他的感觉就像那洁白的雪中莲花,却又带着尘世的魅惑,还真是让人消受不起。

想到出宫的这两天,被别人误认为是女子,他可不能把它当成是对他容貌的赞扬,这让他心里有些被侮辱的刺痛,很是郁结。

也许是由于现在的年龄太小,连还没长出阳刚之气来,只要再等几年,脸型张开了,带上了男性的特征,一切就会便好的,楚岫看着镜中的自己在心里不断对自己安慰着。

他还没有到束冠的年龄,头发只用发带束了一部分,其余皆散披着,脸被遮住了一部分,更显得脸小而媚。楚岫皱着眉,将头上的发带解下来,想着将头发高束,将整个脸露出来,可能感觉会好些。

将头发梳好了,楚岫左手在头顶捏着那一大把青丝,右手拿着发带在头顶比过去比过来,却不知该怎么做了。他以前只是给他妈妈梳过头,是用夹子将头发夹起来;到这边之后,都是别人帮着梳头,现在这发带他真是不知怎么用。

他住的这个秋风殿里有四个侍女,伺候他的衣食住宿,当然还包括监视他的一言一行;虽然限制了他的部分自由,但是他也由此好歹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本想叫每日给他梳头的贴身侍女进来,但是想到一个大男人在这里拿着发带比比划划,还让一个女孩子看到就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在他两手酸软准备放弃的时候,一只手接过他手中的白色发带,就着他的左手,将他的头发扎了起来。

楚岫看着镜中明显精神起来的脸,的确有气魄多了。

镜中映出身后人的白衣,楚岫很自然的想到是他的贴身侍女,想到自己刚才有些臭美的行为给对方看到了,脸泛了一层薄红,故作镇定的问道,“青瓷,我将头发扎成这样是不是有男子气概的多?”

没有听到身后人的回答,楚岫这才转过头来,当看到身后人时,脸一阵红一阵白,慌忙跪下,“微臣叩见皇上,刚才……刚才冒犯了皇上,还请恕罪。”

“平身吧!”

楚岫没有从这几个字里听出皇帝的情绪,只好仍然跪着不敢起来,想到刚才自己的行为全给他看见了,就觉得丢脸丢到了姥姥家,脸红到了耳根。

莫语昊刚进楚岫卧室时,楚岫正皱着眉拿着发带不知所措,看到他那美好的容颜,苦恼的表情,莫语昊甚至忘了他来找楚岫的初衷,一心里只有他此时的样子,静静的、可爱的、烦恼的,他不由自主的上前给他扎起了头发,这是妻妾侍女才会做的事,而他一个帝王却做得如此顺心顺手。

那洁白的发带一圈圈绕过头发,他的手从楚岫秀洁美好的左手穿过,这是他从没感受过的安静而普通的幸福,这一刻,他的心是从没有过的平静祥和。

莫语昊看着跪在地上的楚岫,眼中目光深沉。

楚岫见到他时惶恐,现在更是跪地不起,而他刚才叫的那一声青瓷却是那样亲切,又想到他和秦月丝毫不顾忌男女有别的亲近行为,出宫一次就招惹别的男人,莫语昊的心无法抑制的又抑郁起来。

他的声音也不免带上了怒气,冷冷的,“你的确是该请罪。秦月作为一国公主,你却丝毫不顾及男女之别,不顾及身份悬殊,作出越矩之举,是为杀头大罪。”

楚岫听到这些突然抬起头,他知道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男女之防很重,但是他和秦月交往,由于秦月性格的原因,他从没将秦月当成一个古代的闺中女子看过,别说是肌肤的简单接触,他俩甚至常常牵手而行。他这罪的确很大,不过以前他俩也是这样,皇帝没有追究,怎么现在突然追究起来了,难道是他这两天做了什么错事,皇帝对他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楚岫想到这些,觉得辩解也无用,深思起这些天的行为哪些可能触犯了皇威。

二十章 虎狼之国

楚岫将最近所做之事想了个遍,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越权越举之行。对皇帝此时的发作心里更是没有底,想到自古伴君如伴虎,古人果不欺我。

又想到皇宫中这唯一的朋友秦月,此后也不能太过亲近了,心中不免黯然。来到古代后,被禁在宫中,最简单的朋友之谊带来的幸福难道都已是一种奢侈,楚岫对自己以后的生活不确定起来。

他毕竟心里年龄也只有二十出头,在他父母眼里还算一个半大的孩子。

莫语昊看到楚岫黯然的眼神,脸上流露出的淡淡的悲伤,让他的心也跟着紧了起来。他自己最了解一个人的孤独寂寞,知道楚岫被他强行留在宫里,已是失去了自由,失去了结交好友的机会,能有秦月这样开朗活泼的人交往,他心里定是开心的。只是,禁宫之中,和公主交往过密,不顾及礼仪,不免闲言四起,莫语昊也真是恼他大事上智谋有余,小事中却不注意,毕竟年纪尚幼,缺乏心眼,尚需磨炼才堪重任。他其实看出秦月对楚岫的心思不一般,但是楚岫对秦月作何想他却没看出来,这让他心底浮上了不安的影子。

莫语昊看楚岫跪在地上,脸有戚色,口中的话也软了下来,“起来吧!此后言行多加注意便可,这次便不追究。”

“谢皇上!”楚岫来到这个世界后,动不动就需要下跪,虽说已成习惯,但是突然跪这么久,人也有些受不住,便谢恩低眉顺眼站到一旁,看皇帝还有什么吩咐。

皇帝在御书房办公,楚岫便在偏殿里整理文书,书写诏令,有时还要记录皇帝和大臣的重要谈话,只这十几天,皇帝便已习惯了想看楚岫时,来到偏殿就能看到。今天见了突厥亲王的密信,他又想见楚岫,只是楚岫没有在偏殿里,他在宫外还没回来。

好不容易等楚岫回宫,莫语昊不等让人去传召,便亲自来了秋风殿。

房中桌上点心盒里放着几样点心,看来并不很精致,莫语昊想着楚岫喜欢便不由自主的好奇会是什么味道,心里一动便问,“这些是什么?”

楚岫听到皇帝的询问,抬起头来,皇帝修长的十指正指着桌上的点心。难道他连这是点心都不知道,楚岫疑惑着回答,“糕点!”

其实皇帝是看到那点心不像宫中的品种,才有此一问,没想到楚岫给出这种回答。他也不理楚岫,就去拈起一块枣泥糕。

“皇上,且慢,先容微臣尝过。”楚岫想着这糕点可是没有安全保障的,将皇帝吃出毛病来了,这可是谋害君王的大罪,是要夷其九族的。“失礼了!”也不顾皇帝的惊讶,拿过皇帝手上的那块,就吃了。太甜,这是楚岫的第一感觉,总的来说味道不错,虽然没有他奶奶做的好吃,但也勉强行。

尝完了一块,暂时没出现什么不良反应,楚岫这才双手捧起点心盒子,呈给皇帝,“皇上,这个味道不是很好,不过还算将就,请您品尝吧!”

莫语昊看到楚岫拿过他手中的点心,轻启粉红的唇瓣,细心品尝,粉色的小舌甚至还舔了舔唇瓣,看着楚岫的一系列动作,然后他脑里全是楚岫细致惑人的这些动作片段,他心中激荡不已,从心底升起一种深沉的渴望,几乎突破他努力压制的那根神经,嗜血的想吃了他。

皇帝深邃的黑瞳更加幽暗,不理会楚岫的吃惊,如同是出逃一般的大踏步走了。

楚岫捧着手中的点心盒子,不知皇帝这是怎么了,站着没动直到青瓷进来请示是否此时用午膳。

楚岫回过神来,额上却是布了层薄汗,是被刚才皇帝身上慑人的莫名煞气震慑到了。这其实是楚岫第一次体会到这位皇帝的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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