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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之城(34)

冯世真说:“嘉上,你要是愿意,现在去做一个温柔可亲的兄长也还来得及。芳林她们其实心里还是对你有期许的。”

“又来了。”容嘉上哼道,“你总是有这毛病,不过三句话就要说教,劝人努力,劝人向善。”

“好,我不说。”冯世真摇头笑,“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那我的话你听进去了?”容嘉上追问,“同孙氏远一点,免得别人说闲话。”

“能说什么闲话?”

“什么闲话都有可能。”容嘉上说,“你当孙姨娘是怎么进我们家的?她就是当年受人所托上门给芳林她们补课,才被家父看中的。”

冯世真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原来说了半天,大少爷是担心我步了二姨太太后尘。”

容嘉上愣住。

“放心。”冯世真冷笑道,“我还不至于只有这点出息。”

她转头就朝自己的房门走。容嘉上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我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不是?”冯世真冷着脸用力推他。

青年的身躯极其坚实稳固,她没把人推开,自己反而朝后踉跄一步。容嘉上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冯世真的腰,惯性让冯世真整个人撞进了他胸膛里。

女子柔软的身躯带来的奇异触感让青年胸腔一阵激荡,脑子里嗡地响起来。他感觉到后背连着后颈的肌肤随之一阵发麻,仿佛有电流窜过。这阵悸动太过强烈,前所未有,几乎无法控制。

容嘉上有点发懵,又忍不住沉迷在这美妙的感觉之中。感觉到怀中人的挣扎,他下意识收紧了手臂,由扶改拥,抱了个实实在在。

年轻男子的手掌宽大温热,烫贴着冯世真后腰那一处敏感的肌肤。冯世真像是被放在烙铁上一样,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更何况青年身上干净清爽的阳刚气息不容抗拒地涌入鼻端,充满了侵略,将她所有的算计,所有的谋划,全部都冲得干干净净。

“你……”

微微一动,男人的手掌贴着后腰滑动,仿若暧昧的抚摸,带起一片酥麻。

楼道里灯光昏黄,犹如萤光,照得两人面容都分外朦胧,所有尖锐的棱角没去,只余柔软温柔。

他们俩就这么站着,谁都没有开口,也都舍不得动一下。心跳的咚咚声你追我赶,体温渐渐地升高,难以描述的美妙酥麻的感觉涌遍全身。

容嘉上觉得自己好像醉了似的,忍不住低下头,闻着冯世真发间淡淡的香气,嘴唇一点点朝她光洁的额头靠近。

“先生,别生气。”他呢喃着,深深呼吸,“你和她不一样。你……”

冯世真突然猛地伸手将他一把推开。

容嘉上猝不及防,险些跌倒,抓着扶栏才稳住了身子。

冯世真的眼神冷得好似一把冰刀,毫不客气地往容嘉上心口扎过来。

“那你和令尊一样吗?”

容嘉上怔住,眼睁睁看着冯世真翻脸而去。甩上的房门好似一记耳光抽在容嘉上的脸上,把他猛然打清醒了,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冯世真靠在门背后,感觉到汗水后知后觉地从毛孔里涌了出来,浸湿了背脊。

曾被容嘉上握住过的地方,还残留着滚烫的触觉。心在胸膛里失控地跳着,遍身的酥麻感觉还未完全褪去。

你是下饵的人,不要被鱼儿拖进水里了。

孟绪安的话犹如鬼影闪现,让冯世真一身热汗瞬间凉透,凉意直浸骨缝之中。

是的,他只是你的踏脚石,是你用来攻击和惩罚容定坤的工具。

你要把握住自己。

冯世真深深叹息,疲惫地闭上了眼。

门外,容嘉上站在冯世真的房门外。他缓缓抬起手,手掌贴在了门板上。

有一种微妙的悸动,激烈的心跳,隔着门板在彼此身体之间传递。#####

三十

次日雨过天晴,薄纱一般的晨光洒落在容家精致的房屋和庭院之中。

吃早饭的时候,李妈来说:“冯小姐有些着凉,说今天不上课了,让大少爷和小姐们自己温书。”

容嘉上倒着咖啡的手停顿了一下。

容定坤倒是问:“病得重吗?需不需要请大夫来看看?”

李妈说:“有些低烧,已经吃了西药了,就是精神不大好。”

容定坤对容太太说:“那你看着些。”

“老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冯小姐的。”容太太心里有些酸,可看着二姨太太发青的脸色,又隐隐乐了起来。

没想容定坤紧接着说:“最近外头在闹流感,严重的话会死人。这冯小姐若是情况不对,就不能留她在家里了。”

容家姐妹一愣,想不到父亲竟然如此冷酷。

二姨太太噗哧笑道:“还是老爷考虑得周全。可不能让病气害了我肚子里的小少爷呢。”

容太太冷冷一笑:“孙姨娘身子金贵着呢。我看你最近好生待在屋子里,少出来走动。不然染了病,对孩子可不好。”

二姨太太正要回敬过去,容嘉上重重地把咖啡杯磕在碟子上,吓得她闭上了嘴。

“我还有功课没做完,先上楼了。”容嘉上起身告辞。

容定坤看着儿子笔挺的背影,露出几分赞许之色,道:“老大最近还真有几分勤奋的样子。看样子这个家庭教师请对了。”

容太太得意道:“千挑万选找来的,不好怎么行?连你那妹子最近都跟着冯小姐一起看书,念什么英国文学呢。若说学问,冯小姐肯定是要比孙小姨好了。”

二姨太太没好气道:“又不是考学历证书,比什么学问高低?冯小姐学问这么好,又哪里是我们家能留得住的?凭借她的才貌,讲不准借着咱们家结识一个年轻才俊,嫁进高门里做太太呢。”

“是哟。”容太太讥笑,“我看她也是做正房太太的面相呢。”

姊妹都做妾的二姨太太不留神掉进了自己挖的坑里,摔得灰头土脸。容定坤却是不耐烦看妻妾争斗,草草用完了早饭,回西堂更衣,准备去公司上班。

孙少清正抱着一本书坐在窗台上,看得全神贯注。雨后清晨的阳光撒在她秀丽的面容上,容定坤看得心生怜爱,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脸,问:“看什么书呢?”

孙少清不怎么搭理他,淡淡道:“冯小姐推荐给我的一本法国作者的自传体小说。”

容定坤若有所思,问:“你们平时都聊些什么?”

“聊西洋的文学呀。”孙少清说,“冯小姐学问真好,来家里教书有些屈才了。”

“除了聊书,没说其他的?”容定坤追问,“她问过家里的事没?”

孙少清狐疑地看了容定坤一眼,说:“家里的事有什么好聊的?冯小姐和和老爷你平时见的那些女人不同,她的脑子里只有数学和诗歌,可脱俗了。她带着我读英国文学,教了我好多东西。她学识又好,又和善,让人觉得很温暖,就像太阳一样。”

容定坤对这种少女式的崇拜和文学青年们的论调十分不屑。他喜欢有学识的少女,但是喜欢的是她们斯文的谈吐和优雅的作派,带出去也很有面子。但是对于她们的思想和爱好,他从来都不在乎。

“老爷,”孙少清不放心,着重强调了一下,“冯小姐可是个干净的人,你别打她的鬼主意!”

“哟,吃醋了?”容定坤哈哈笑:“你放心,我最心爱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说罢搂着孙少清亲了一口,这才出门而去。

万幸,冯世真只是得了普通的感冒,于是也不用被赶出容家大门了。

她休息了两天,安静地呆在屋子里,平时连门都不出。而容嘉上没有来找过她,甚至没有通过老妈子问候一声,冷淡得好像忘了家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只是一早李妈还没有来送饭的时候,冯世真听到轻轻的敲门声。门外半个人影都没有,门把上却挂着一串刚摘下来的玉兰花,还带着露水,幽香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