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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女生(创刊号/第一期)(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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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洛宇你知道么,我是多么的喜欢你啊。虽然我粗鲁,又没记性、没口德,还早恋,可是你知道我从六岁淌着鼻涕的时候,就决心只喜欢你一个人了。你家忽然搬走,我在一片狼藉的空房间里大声地哭泣,摔烂了所有你妈妈没来得及带走的碗,谁也无法拉开……

然后我就没有知觉了。

梦里那只叫洛宇的骆驼跑掉了,我哭得惊天地泣鬼神的。

醒来的时候,看见洛宇的包放在我的床边。黑色的NIKE,上面有个橙色的毛娃娃,是去年我送他的,难得还这么新。

被子盖得很严实,他就是这么妥妥贴贴的人。

"他人呢?"我问舍友,她们摇摇头,又点点头,眼光却不由自主地向窗外瞄去。我疑心大盛,火速跑到窗边,眼光就冻住了。

从三楼的窗户望下去,很清楚地看见两个人影,一个高高瘦瘦的是我的洛宇,另一个穿着全套淑女屋的蕾丝边裙子,长头发被风吹起,好像美丽的柳絮。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捏起一根,笑容里面全是宠溺。

我怔住了,我的心一直往下掉啊掉,掉到一个黑洞洞的地方,好疼好疼。那里那里,全部都是金鱼哭出的眼泪啊。

"好久不见了,浅浅,我是桑米。"

一身淑女屋的美丽女孩子轻轻地说,声音柔和得好像夏日里的晚风。

"是啊,桑米原来就在我们邻校念书,我刚刚碰见了她,吓了一大跳呢!"洛宇说着,声音里没有半点的不自然。

"浅浅,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淑女屋"桑米犹犹豫豫地说,却总给人感觉是欲言又止。

"我问了医生,医生说你贫血呢,要多吃补铁的食物。"洛宇暖暖地笑着,伸手从背后取出一个盅:"当当当!这是猪血汤,校门口你最喜欢吃的那家的哦,来!张嘴--啊--"

我却没有心情,我转过头看着桑米:"桑米,和露雪的经典故事好吃吗?"

他们俩同时怔住了。洛宇手中的小勺甚至掉在了地上。

"你也很喜欢看那个广告吧,广告里面的男生和洛宇很像吧?一样的高鼻梁、白皮肤、长长的睫毛、棕色的瞳孔……"我冷静地说着,丝毫不看洛宇一眼。我看着桑米的脸慢慢变红了,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楚楚可怜的姿态。呵,这是她惯用的表情,记得小时候,有人欺负她,她总是这样表现出一种无可挣扎的无助……桑米,我知道你也喜欢着他。可是只有洛宇,洛宇是别人绝对不可以抢的。

"我是不能把他让给你的,桑米。虽然你是我的朋友。"

请你离开吧。

这不是做游戏。

我不会把新娘子的地位让给你了。

"浅浅,你怎么这么说呢?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呵。"还是洛宇先反应了过来,他背着我,却看着桑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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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米却没有看他:"浅浅,我很感谢你当年这么照顾我,我还记得你妈妈做的南瓜蒸排骨,香喷喷的。"

忽然一句话没头没脑地从我的嘴里冒出来,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桑米,你妈妈现在有时间给你做饭了么?"

这句话刚从我的舌尖冒出,我自己首先就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好像泡进了冰水。而桑米的脸刷地白了,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就静静地走出门外。她的背影很瑟缩,好像一根在哭泣的杨柳枝。我回头看着洛宇,他只是颤抖着抱着肩膀,躲避我的眼神。我走过去看着他,为什么这个时候我觉得他变得陌生了,我从六岁的时候就爱上的男孩子的五官在我面前变得不可捉摸,仿佛会吞噬人的的蜂巢,在我面前变幻。不,他不是洛宇,他怎么会是洛宇呢?真正的洛宇是无论什么时候都看着我的,在我每一个爬上高高的篮球架的黄昏,他干净的眼神总是凝视着我;我爬得那么高,其实只是想让他能够更清楚地看到我而已。看到我身后是美丽的夕阳和云彩。

我听见飞鸟扑翅的声音,在天顶一片乌压压地。我头再次地疼。而身边的他只是反复地说:浅浅,睡吧,睡吧。什么也别想起。

为了你,为了我们所付出的,不要想起吧……

梦里却回到了大院。是什么时候了?我穿着高中校服,头发黑黑软软地披上了肩膀,嗯,还有点亭亭玉立的。我臭美地想。

"桑米,跟我回家吃饭吧。"

"不……不了。"

她落寞地转身而去。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家。爸爸又不在,也不知道怎么了,爸爸这两年都经常出差,该别是升了正科级就应酬多了吧,听说应酬都不是好事情。妈妈在灰扑扑的厨房里择菜,仿佛要和尘埃混为一体。

我心里有些微的难受,忙过去叫:"妈。"

她抬起头,眼睛竟然有一点点的红。我说:"本来想叫桑米来吃饭的,她不肯来。"

妈妈说:"噢,那就算了。"别转过身,睫毛有微微地眨动。

我惊异于我在梦里竟然能够将过往的细节记得那么清楚,和我在现实中的失忆全然相反--我就在空中这样的飘着,然后梦里的我已经戴上了大学校徽,当时家已经搬了,我一周回一次家。我看见我在校门口和洛宇恋恋不舍地分开了手,最后我还说"噢,差点忘了",就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丑不拉叽的橙色布娃娃塞给他。"诶,真像你哦。"他促狭地笑,然后被我狠揍了。

那一天我记得是冷空气南下。我穿着薄裙子的身体在风中发抖,所以决定回家去拿衣服。反正带了钥匙,也没有任何通知。所以当我看见没关门的卧室里的那一幕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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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缠绕着的躯体,暧昧的绯红色灯光和床单,那是我的父亲,以及缠绕着他的、浅棕色的卷发,那一对勾魂摄魂的凤眼。

我醒了。

我醒在冰凉的枕头上。

我的面颊边都是眼泪。

我的鱼儿都不见了。

我走下楼,昏暗的路灯勾勒出一个精美的侧影,我知道是她。

她叫做桑米,她妈妈抢走了我爸爸,她现在要抢走我的洛宇。

我冷冷地看着她,为什么我不能用目光将她凝固,让她如同琥珀里的小飞虫一般永远美丽地冻结在那里。她怯怯地看着我,好像受惊的小动物:"浅浅你想起什么了……"

"我想起了,为什么你当时不肯跟我回家吃饭,你早就知道了吧。"

她不作声。

"都是我把你带回家里,那么多次,然后你妈妈就这样的不请自来……桑米,为什么你和你妈妈都是这样的呢?人家的东西真的那么好么?"

"桑米,我不想再看见你了,真的。"

桑米睁大眼睛看着我,我看见她的瞳仁下起小雪。然而我还是回头决绝地离开。我实在没有勇气再看见那张洋娃娃一样的脸了。

我走回温暖的楼梯口,却听见背后桑米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哭音:"浅浅,我祝福你们……"

她为什么要哭,还很委屈的样子。再怎么说哭的也应该是我。真小家子气。

我又做梦了,我梦见我拿着手机对着一个号码狂打一气,对面却不停传来好听的女声"他正在游泳呢","他正在……"我急得大喊:"我是浅浅,让我看看他,让我看看他呀。"

然后我的眼前泛出一大片的鲜红色海洋,我就被吓醒了。

我再没见过桑米,听人说她休学去了云南,在那里一个偏僻的山村小学教书。而洛宇再也不和我提起这个名字,只是他的眼光越来越沉郁,经常望着天空发怔。有几次他几乎要开口和我说什么,却终于无法说起。只是拍一拍我的头,说浅浅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