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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走了你还在(出书版)(35)+番外

而那个别人,我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清晨的雾霭里有他,夜晚的江风里有他,拥挤的闹市里有他,冷清的孤巷里也有他。这座城市,没有一处没有他。

我知道,他依旧偶尔会去江边放孔明灯,有一两次我还看见他了,他都站在那晚我们静坐了一夜的石滩上,天空飘着白色的孔明灯,夜却没有再黑得那么纯粹,稀疏的浮灯,也不再那么华丽浪漫了。

有一天夜里,我一个人坐上了87路双层观光车,坐到我们上次下车的地方。

夜阑人静,我凭着当天的记忆,找到了通往晚景养老院的那条路,养老院旁边的空地上正好也晒着床单。

左起,第四行,一二三四。我走进去,走到尾,蹲下去闭着眼睛,手伸向前方。

这一次,我想说的不是“哥哥,我们回家吗”,我只想说:“姜城远,你来接我回家好不好?”

我已经有很多很多天不敢回家了。

我一回去,就会想到他曾经在那里给予了我天堂和地狱,想着他如何狠狠地伤我,我不敢回去了。

你知道的,我的世界曾经被烈火烧过,被车轮碾过,茫茫尘世的大海,最后只剩我一人挣扎浮沉。我以为我足够强悍了,足够勇敢了,但原来,还会有一件事,有一个人,会令我变得不堪一击。

那就是爱情,和你。

所以,姜城远,我求求你了,求求你原谅我,求求你,不要对我那么残忍无情。求求你抓着我的手,把我拖出会让我窒息的泥沼!

求求你,即便不喜欢我,也不要伤害我。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伸在半空的手,手指微微弯曲着,却已经没有一双温暖的手可以被我紧握了。

我始终也没有抓住什么。

渐渐地,我听到了一点脚步声,很缓慢,一轻一重。我屏住呼吸一听再听,那阵脚步声似有还无。

我立刻站起来一看,空荡荡的黑夜,除了那些安静的床单,什么人影也没有。

我想,我是产生幻觉了吧。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当我走出那块空地,像游魂一样缓缓地背离的时候,在那些一行一行整齐晒着的床单里面,真的有一个人。他蹲在那里,一直望着我,望着我的背影,最终我们都消失在了各自的世界里。

第10章垂下眼睛熄了灯

我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某天我差点昏倒在车里,我还要将我和我的家隔离多久。

那天,我和朋友一起去远郊拍外景照,拍完照大家挤在小面包车里回城,车子经过我家附近,我忽然觉得有点头晕恶心。他们都要我赶紧回家休息,开车的男生还好心地把车子开到我家楼下。

我犹豫着,下了车,站在楼下的时候,不免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我在害怕什么呢?我可是苗以瑄,以前的委屈、彷徨、痛苦、孤独、流泪流血我都没有怕过,我竟然怕自己家里的四面墙壁?

我缓缓地上了楼,进屋,用冷水拍了拍脸,然后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我睡得很浅,隔壁有人开门,我听见声音醒了一会儿,后来又有人脚步很重地从楼梯间走过,我又醒了,都醒得迷迷糊糊的。窗外吹了一阵大风,窗户嘎吱作响,我没有管,翻个身继续睡。

半梦半醒间,我觉得有一双手在温柔地轻抚我的脸。手指滑过我的额头、鼻尖,停留在我微微干燥的嘴唇上。又好像,那不是轻抚,而是亲吻,有人在吻我,吻得很狠,如一种愤怒的宣泄。

过了一会儿,那个吻在慢慢地离开我,越来越轻,似真似幻的人越来越远。我想伸手抱住他,怀抱却是空的。

我知道我说梦话了,但我不知道我说的什么。

我可能是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姜城远。姜城远。姜城远!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噩梦里挣扎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响亮的手机铃声,我一下子就醒了。

天已经黑了,我觉得肚子有点疼,按着肚子坐起来,电话是刘靖初打来的。

我一接听,他那边就传来了有点嘈杂的背景声。他说:“阿瑄,这次我有机会了,我得好好教训一下檀雅。”

我静了静,说:“随便你吧。我说过,我不管了。”

他说:“好,那我就好好地给檀雅,还有那个死瘸子一点教训!”窗外一阵凉风忽然把我的睡意吹散了:“什么瘸子?你说谁?”

刘靖初冷笑说:“我就知道你会有兴趣的,我在红莓酒吧,你要来就来吧。”

我坐在床边,手轻轻地抚着床单,又转过头,看着那个曾经被某人睡过的枕头。我换了身衣服,赶去了红莓。

红莓酒吧大概是我们以前玩过的酒吧里面最能得刘靖初欢心的一家。很吵,但也不会过分吵。音乐、灯光、人海,从来不会有冷清的时候,但再热闹也总会给人热闹得恰到好处的感觉。

我进了酒吧以后,还碰见了以前认识的一个人,问他有没有看见刘靖初,他指了指,说刘靖初在吧台右侧的角落里。

我过去看到刘靖初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身旁有个化着烟熏妆的小美女正咬着他的耳朵说话。

他似乎并没有如电话里那么意气风发,他所谓的仇人此刻也完全不见踪影。我敲了敲桌子,他没听见。小美女点了一根烟想递给他,我伸手一夹,把烟抢过来,给小美女递了个冷眼:“这里不需要你,走!”

小美女觉得我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撇了撇嘴走了。刘靖初听见我说话,抬头一看:“你真来了。”

我问:“人呢?”

他说:“人?什么人?”

我说:“檀雅和姜城远。”

他醉眼迷离地一笑:“呵呵,我不那么说,你会来吗?”

我转身想走,被他一把拽住了:“阿瑄,你别走,我就是想见见你,陪我喝酒好吗?”

我没好气:“不舒服,不想喝。”

他问:“怎么不舒服?怎么了?”他看我没吭声,又说,“哦,你不喜欢喝酒,那你不喝吧,陪我聊聊天,好不?”

我说:“在这么吵的地方聊天你不觉得费力吗?”

他喝了一大口酒,大声说:“你不觉得,这样吼着说话也挺过瘾的吗?”

我也配合他大声吼:“是啊,但是我不跟一个醉鬼聊天。刘靖初,你要聊天,等酒醒了再找我。”

我又想走,刚转了身,他从背后追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阿瑄,我没醉,我也希望我醉了,可是,我醉不了啊!”

他的声音低低的,甚至仿佛有点哽咽,我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到底怎么了?你先放开我,好好说。”

他说:“我不放!我一放你又要走。阿瑄,我甚至不敢直接打电话喊你来酒吧陪我,我害怕你不会来,所以我只敢撒谎,撒谎说我要打姜城远,你才会来,我刘靖初就卑微成这样了吗?”

他越说声音越发抖,手臂的力度松了,让我有一个可以转身的空间。我转身望着他:“刘靖初,你今晚到底怎么了?”

他苦笑说:“没怎么啊。”

我说:“你不说我就真走了,你爱喝多少喝多少,喝完自己回家。”

他偏着头:“家?没有家了……都没有家了还回什么家?”

我问:“什么叫没有家了?”

他不说话了,抱着我,下巴抵着我的后颈窝,身体随着酒吧里正在播放的一首慢节奏舞曲轻轻摆动。

我刚想推开他,忽然觉得后颈窝一凉。

裸露的后颈窝,有一滴水啪嗒滴在上面。

我意识到什么,呆呆地在他耳边问:“刘靖初,你怎么了?”他还是不说话。我又问,“你是不是哭了?”

他下了一个台阶,站到舞池边缘。

落差很大的台阶,令他忽然比我矮了一截。他头一抬,望着我,灯光虽暗,但我还是看得清楚,他的眼睛里果然有泪光。

他真的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