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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走了你还在(出书版)(7)+番外

最初跟一个专门为coser做服装的裁缝姐姐学做衣服的时候,我试过连熬两个通宵,分明不用赶时间,我却好像把每一天都当成末日在忙碌。我有一段时间甚至每晚都赖在那个姐姐家里不肯走,明知是强人所难,却还是厚着脸皮,哪怕只是在那个堆满了布料的杂物间里蜷着过一晚也觉得庆幸。直到对方终于忍不住问我为什么不肯回家,我才告诉她——在你这里,我不会做噩梦。

我不会一个人睡在温暖柔软的大床上,却在夜里一次又一次哭醒,发现四周冰冷得就像地狱。

在你这里,我心里多少会有些宁静。

为了那份宁静,我开始收敛自己的任性的坏脾气。以前,我围绕着的、围绕着我的,都不过是一个跟我臭味相投的刘靖初而已,后来我便开始跟越来越多的人交流,交朋友,总是和他们在一起,做服装,学妆容,拍照,甚至学后期修片,也参加个人赛、团体赛,忙得不亦乐乎。

我在那种忙碌里找到了我想要的宁静。

或者说,我忙碌得可以不必再去理会我的那些不宁静了。

我总要有一些忙碌,把空掉的那一块填满,才不会让大片大片的冷风灌进我的生活里吧?我总要有一些忙碌,才能够压制住自己想要舔舐伤口的恶习吧?什么被人追捧、名利双收,其实都不是我的目标。我并没有太远大宏伟的目标,我最想要的,只是从别处借来一束光线,从别处赊来一点温暖。

周日那天,我带着姜城远的手机去维修店,老板把手机拆开检查了一通之后告诉我,问题不大,可以修。

我坐在店里,百无聊赖地等着老板修手机,过了一会儿,有一个脖子上挂着一张纸牌的年轻男孩进来了。

他走到我面前,没有说话,只做了个手势,把挂着的纸牌摊到我面前。

纸牌上写着字,大概就是恳求路人做善事捐款之类的。

维修店老板噌一下就站起来,赶人说:“出去!出去!别来骚扰我的客人。”

我瞥到男孩的纸牌上写着“御北区”、“安澜院”这几个字,拉住那个男孩:“你是为安澜院筹款的?”

男孩是个哑巴,表情有点委屈地向我点了点头。

我虽然带的钱不多,扣除了手机维修费以后,剩下的也只有不到一百块,但我还是全都给了他。

男孩高高兴兴地将钱放进募捐袋,再三对我点头致谢,然后才离开了维修店。维修店的老板嘀咕说:“刚才跟你商量修手机的价钱,十块钱你还跟我砍,现在又这么豪气?”我勉强笑了笑,说:“我有朋友在他们那个安澜院。”老板边修手机边说:“哦,安澜院,那个社会关爱群体收容所啊。”

是的,就是那个安澜院,里面收容的要么是无亲无故的老人或者孩子,要么就是身体有缺陷的残疾人,我是认识一个住在安澜院里的人,但那个人不是我的朋友。她叫舒芸。她曾经也是我们C大的一名学生,艺术学院的,和我同级。是个长相非常甜美,声音尤其好听的女孩。

之前,我们学校的校园网成立了一个网络电台,有段时间每晚十一点的时候,电台主持人都会播香港词人林夕作词的歌曲,还配上一段自己写的抒情感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起来非常唯美,而且直击人心。那套节目播了多久我就听了多久,后来我才知道,那个节目就是由舒芸主持的。

——“她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女生,漂亮,气质优雅,也是我们艺术系里成绩最优异的女生。她不太爱笑,话很少,初相识,会给人距离感。但是,和她深聊,你却会发现,她其实很简单,很容易相处。”

——“写出一篇令自己满意的广播稿她就会开心得不得了,一个人抱着稿子在寝室里傻笑。她傻乐呵的时候特别多,有一次就因为吃到了可乐和鸡腿就傻笑了,还被发现了,问她笑什么,她立刻有点不好意思地狡辩,我哪有笑啊?”

——“虽然外表柔柔弱弱,但是,每次遇见不平事她都会仗义执言,用很温柔的声音去和对方进行抗辩,有时甚至是吵架。她吵架的时候声音也特别轻,慢条斯理的,说的人不着急,听的人都着急了。在旁边看的人看她抻长了细细的脖子抬头叉腰的样子,都觉得她特别可爱。”

——“但是,这样可爱的舒芸,以后却不能再出现在我们的深夜电台了。”

我一直都记得去年的某个深夜,新的电台主持人代替了舒芸,她说的这段话,就像很多记重锤,一下一下地敲在我心上。我几乎不敢听,但却还是坐在电脑前,蒙着脸一直听着。

同寝室的人发现我有点不对劲,被我吓了一跳。“苗以瑄,我没看错吧?你会哭?还哭成这个样子?你认识她说的那个舒芸吗?”

我忍了忍,骗她们说:“嗯,是的,她是我高中同学,也是我的好朋友。”

可是,其实仅仅只是我知道舒芸的存在,她却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我。

第二天,我带着修好的手机去学校,正好在校门口就遇见了姜城远。他这天穿着一件藏蓝色的衬衣,还打了领带,手上搭着一件西服,另一只手还抱着他的个人简历。我故意调侃他:“去相亲啊?”

姜城远答非所问,有点着急地说:“苗以瑄,我正想去找你呢。我前天还去了医院,可你已经提前出院了。我没有你的电话,周末都联系不到你。”我笑着说:“我掐指一算,你是有求于我?”

姜城远不像平时那么爱笑了,很严肃地说:“我的……”

我接着说:“手机嘛?”

他问:“真的掉在医院了?”

我点头:“嗯。”

他有点责怪我的意思:“那你不早点跟我说?”

我说:“我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啊。”我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说,“呃,我把你的手机摔坏了,不过!又修好了。喏——”

姜城远伸手来接手机的时候,他的手还没够到,我突然看见有个什么东西在我们中间晃了一下,我手里一空,手机不见了。不,准确地说,是被人从眼皮子底下给抢走了!一个穿着破洞牛仔短裤的男人已经像风一样地横穿马路往对面跑去,一边跑还一边示威似的扬了扬手机。

我大喊:“老麦!把手机还给我!”

老麦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压根不理我。我还没喊完,姜城远已经拔腿追了过去。

我跟着他,远远地就看到老麦跑上了一座人行天桥,天桥的桥面正在进行维修,有四分之三的部分依旧让行人通过,其余四分之一的部分就被隔开了,搭起了围栏和钢架,还有人在施工。

老麦把手机一抛,手机就掉在了盖在施工架上的篷布上面。

他转身冲我们俩摊手,大声说:“喂,别让我失去耐心啊,小苗,再给你两天时间,不然我可就再找你的麻烦了。”

老麦说完就加快步子跑了,姜城远追到他丢手机的地方,人也不追了,抓着围栏就想往外翻。

我急忙拉住他:“喂,人家在施工呢。”

姜城远的眼神忽然变得有点冷,很凶,瞪了我一眼说:“那又怎么样?”

施工架是架在桥面外侧的,盖着篷布,也看不清篷布下面到底是实的还是空的。姜城远不敢贸然踩出去,只能站在天桥的边缘,一只手抓着栏杆,身体使劲往外倾,伸长了手去抓他的手机。

我弯腰搭在栏杆上,半截身体都探了出去,知道反正也劝不住了,干脆帮他打气:“姜城远,不够不够,斜前方,四十五度,再往外一点。不不,左……往左一点……”他自己不方便看,只好听我的指挥,胳膊和身体都在慢慢地往前伸,一点一点地摸寻着,最后终于拿到手机了。

我打了个响指:“好孩子,回来吧!”

姜城远也松了一口气,背贴着栏杆慢慢地站起来。刚站直,右脚忽然打滑向外一撇,踩到了篷布,果然那块篷布下面只有架着的几根钢管,很多地方都是空的。他一踩,篷布就塌了,他也就失去了重心,跟着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