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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4)(23)

姥姥说,那面白银古镜具有无穷的魔力,只要我拿到它,让涵月的血注满它圆周上的九个孔,古镜就能成为我终身的奴隶,任我召唤。包括,把我变成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是的,做人。从遇见彦也开始,我就一心想要做人,我要和他永远地在一起,做他穷尽一生来呵护的女人。

而不是妖精。

所以,从涵月踏足洛市,我便一直尾随着。可我没想到她会遇见彦也,就像彦也没想到会在森林里遇见我一样。我极力要求彦也带着我们往森林深处走,越是接近赤月峰,我就越紧张,思忖着该怎样让彦也和涵月分开,好完成自己的计划。

本来,我就是妖精,伤害别人来成全自己,我可以丝毫不眨眼。更何况,这两天的同行,我从涵月的眼里看见了自己潜在的威胁。我明白,她对彦也绝非等闲。

嫉妒让我镇定的心略微慌乱起来。那次过桥,我看着彦也拉紧涵月的手,生生厌恶起来,便冲动地施法,想作弄涵月,哪知不小心把桥也弄断了。看着二人跌落河谷,我却不能出手,我不想暴露自己,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随水流飘远。直到他们都昏迷过去,我才把两人推到了河岸上。

看着涵月被划伤的手,我才忽然想起这也是绝妙的契机。于是我故意失踪,让彦也乱了方寸,再故意制造幻觉,把他从涵月身边引开。

一切,都如我所想。

趁着彦也和涵月失散之际,我把涵月带到了赤月峰顶那个陡峭的山崖上,逼她颤抖着双手把古镜从石缝里取出,那些一直缠绕着古镜的灵光和瘴气瞬间消失。

她问我为什么,我抢过古镜,开始得意地笑。我不屑于多费唇舌去解释,只想赶紧拿她的血来换取我的新生。当我的指甲划破她手腕上白皙的肌肤,我闻到血的芳香,仿佛,我与彦也的厮守,近在咫尺。

一滴,两滴。涵月被我施了法术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她的眼里有无助的挣扎,声音也微弱,但我仍能听见,她在喊,彦也,彦也。

我愤怒了,啪的一个耳光过去。彦也是我的,谁也没法把他抢走。

一滴,两滴。血仍在汩汩地流,那九个看似不大的孔,却仿佛吸不饱的海绵,很久,才铺满第一个孔,变成红色的印记,凝固。

涵月红润的脸色也已经开始苍白,晶莹的泪花闪闪地滚落在地上,我的心在那一刻有些微的颤抖,但很快,就被自己向往了太久的美梦掩盖。我想,我马上就能下山去找彦也了,再不会,有什么能成为我们分开的理由。

可是我还是看见了让我惊骇不已的情景,只觉得背后一凉,身子便沉沉倒了下去。姥姥用一贯和蔼的面容望着我,戏谑地说,小妖,你以为我能让你这么舒服就得到古镜?如此宝物,岂可落入他人之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终于明白。怪只怪自己,太轻率。

当第七个孔被填满的时候,我看见彦也,带着责怪却心疼的眼神望我。涵月虚弱地朝他抬起手,又落下。

他说,放了她们。丝毫不畏惧。

姥姥冷笑着,面上是不屑一顾的神情。

彦也一步步走近,我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感觉心撕裂一般地疼。

我难道,只能眼看着彦也去送死!

涵月·成全之美

原来这世间的纷繁,有太多是我不能预计的。比如彦也。

他竟然在抬手的时候从指尖射出了苍白色的光芒,像一把利剑,刺进姥姥的心脏。他说,一直以来,我都是这白银古镜的守护使者。

场面霎时安静了下来,忽而又盘旋起姥姥狰狞的笑声。她说,早就知道这古镜是有使者守护的,却没想到,竟然就是你。

彦也轻声叹息,那些失踪和杀戮,想必也是你制造的吧,你不过是为了引我现身,却残害那么多无辜的人类。

我看见姥姥的胸口涌出大片大片的暗红,她几乎是发狂一般掐住我的脖子,古镜就在她手里,只差一点,九孔就能全部从暗黑变为鲜红。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我手腕上那道深深的口子,被山下吹过来的风拍打着,直灌进五脏六腑,让我感觉难受无比。

彦也扶起夕栀,为她轻手擦去眼角的一抹泪痕。只是一个瞬间的动作,却在眉目间传递着爱和怜惜,这让我想起那次在河岸边的一个短暂拥抱。

总算是有回忆的,我是不是就该满足。

姥姥仍是狰狞地笑着,彦也和夕栀拧紧了眉毛,却都不敢轻举妄动。我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开始困难,体内好象干涸无比,不知道,是不是血就要流尽。

恍惚间,我又回到了那片绚烂的花海,清香弥漫,彦也说,朔月花的花语是爱和成全,我们轻微地相视而笑。

彦也,你要记得我。

话一说完,我就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扯下姥姥手中的古镜扔到地上,再转身,抱着她跳进了背后深不见底的渊。我听见彦也和夕栀惊愕的呼喊,随即就被猎猎的风声掩盖。当月亮从云层里面出来,我真的看见了,梦境里七彩的云海。

我闭上眼睛,在心底轻轻的说着一句始终没能出口的话:彦也,我爱你。

白银古镜,我即使不知,你到底和我有过怎样的瓜葛,但现在你要完完全全属于夕栀了。把她变成一个真正美丽且善良的女子,让她,给予彦也无以复加的幸福。

轮回

涵月小姐,该梳洗更衣了。门口传来侍女的声音,涵月睁开眼,看见鹅黄的纱幔翠绿的锦被,再瞧自己的手腕,白皙如昨。

才知道,如是种种,不过一场惊险的梦。

今天已经是十五了,一入夜,她就将成为淆城祭月大典的祭品,以鲜血供奉月神。

披上最华美的罗裳,怀揣着心爱之人送她的白银古镜,她一步步走在绵长的地毯上。围观的人很多。她眼神空茫。

她知道,自己苦心等待的男子终不会出现了。今天,也是他出兵攻打洛城的日子。一大早,他便已经在途中。

可是,就在匕首划破涵月雪白的手腕时,明亮的月光下,她真的看见,深爱之人忧伤的表情,自人堆里传递过来。

他为她,落了一滴晶莹的泪。

涵月笑了。

镜像

八月十五。中秋。月如盘

已是夜阑人静的二更天

映筱从黎家的后门偷偷溜出来,凤盏跟再她后面,一手挎着一个竹篮,装一些散碎的花瓣,和一面古典的铜镜。

一路走,一路都是幽香

是凤盏告诉映筱,在她的家乡,流出着一种神秘的占卜之术。在荒野之地,找一处有水的坑,放入铜镜,一面撒了花瓣进去,一面诚心祷告。

花瓣撒到第七十二片的时候,镜中所显现的,便是命中注定的有缘之人。

那一晚,映筱在镜中看到江月白的一张脸,苍白,浮肿,带着凄怨,不同于他平日的嚣张跋扈。然后眼睛和鼻孔都有暗红的血液像溪流那样蜿蜒下来。微微开合的嘴唇,仿佛有什么要讲,却说不出口。

映筱发呆似的看着,好一会儿,突然失声尖叫起来。

浮尸

滨江路上,游人三三两两。树都开始落叶。映筱越发觉得凄楚荒凉。凤盏跟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江月白就那样迎面走过来

“黎小姐,”他说:“我们真是有缘。”

映筱不屑,本想绕道走,将月白却又拦住她:“我知道这附近有一间洋人的西餐厅很有情调,不知道黎小姐能否赏脸?”

“不必了,”映筱打断他:“江少爷的好意我心领。”

江月白恼怒。问她:“你为何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

映筱不答,回头对凤盏说我们走,可江月白却不放她,索性一把拉她过来,托着她的下巴凑到近前,目光挑衅而表情狰狞。

他说:“我一定会让你爹把你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