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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蔷薇公爵(89)

作者: 白狐 阅读记录

国王毫不掩饰的推诿态度,恐怕德拉夏诺瓦本身都不会感到意外,柯尔反而难以接受,他不止一次在私底下吹著胡子跳脚,「陛下明明、明明十分赞同德拉夏诺瓦那家伙的恶毒阴谋,他们还威胁我呢!现在怎麽忘记了?不知错不认错,这样子、这个样子……尤金大人,你可以接受吗?」

「可不可以接受已经不重要,我们只能其他选择。柯尔大人,为了保重您自己,请承诺别再说那样的话。」尤金自认找不到更好的选择,倘若国王能脱离陷害手足忠臣的可怕泥沼,坏名声扔给侯爵,对大局而言是最好的。

「我赞成由德拉夏诺瓦负起责任,但是没有证据,风声流言不是定罪的依据,我们该拿他怎麽办呢?」

针对伊恩的疑问,尤金回答:「我不认为将侯爵逼迫到悬崖边缘,逼出玉石俱焚的结果是一件好事。为了避免更大的伤害,我建议陛下放慢步调,低调处理侯爵的问题。」

埃蒙有不同的意见,「我说我们暗地里解决吧!不让德拉夏诺瓦说话的方法多的是,不需执著於公开定罪。」

「我……不喜欢那麽做,」尤金摇著头,「谋害亲舅舅,与谋害亲弟弟,世上若有比这两者更卑劣的存在,那就是谋害亲弟弟失败,转而将亲舅舅灭口这件事了吧!」

日後,在许久许久以後的日後,关於米卢斯摄政时代的所有论述,或多或少都会提到这一段被视为关键时刻的短短期间。

当时的大贵族们主要分成两派意见——作风温和的尤金,以及主张私下采行暴力的杜里、埃蒙一派,前者最终说服了後者,在历史的岔路上做出了选择。

假使——无数的典籍论文用上了这个词——假使,尤金放弃原则,让侯爵死在当下,紧接而来的一场灾难将有极大的可能不会发生,而灾难之後,十几年摄政时代奠定的米卢斯辉煌也有同样大的可能,永远不会降临。

较为偏激的学派因此做出黑暗的解释,认为尤金的本意就是要留下侯爵,他就是想要这场灾难,方便他借刀杀人,除去所有无能的当权者。

幸好尤金不可能知道後世对他的人格的荒唐解释,事实上,那不仅扭曲他的想法,更高估了他的影响力,事情到头来并没有完全按照他的理想进行。

他的理想,说来简单,针对幸存的护卫队,慰勉他们,给予全部的功劳,绝口不提其馀枝节,包括安杰路希亲王的私人举动、斯坦达尔的参与等等;不要以大动作处置侯爵,让一切由热转冷,逐渐淡化,从多数人的脑中消褪,每个人都回归平常,安安静静过日子;同时,国王和其他手足的情感裂缝必须用最快的速度修补,这就是尤金心中的理想。

而理想之所以称为理想,当然有其原因……

「为什麽呢?为什麽必须慢慢来?我现在就已经恨死他啦!」国王并不在乎大臣们的顾虑,说翻脸就不留情面,态度明显得令侯爵难堪。

尤金无法改变国王的情绪表现,只好尽力诱导,将那份精力转往其他方向。

「请陛下务必和二殿下重修旧好,越早越好,手足之争是此刻的米卢斯最需要避免的不幸。」

「为什麽又是我?明明是舅舅对不起他,不是我喔!」

耐性的极限几乎被碰触到,尤金强迫它提升得更高,不断不断反覆劝说,国王拗不过他,才口头答应,会择日将兄弟一家人召回王城。

然而,数日之後颁布的却是册立长子为王储,筹办相关庆典等等的命令。

「这是在搞什麽鬼?」尤金差点对国王冲口而出。

国王的年纪不满四十岁,大王子十多岁,一个青壮年,一个少年,两人都健康,处在一个有更多大事待办的关头,完全见不到册立王储的急迫性与优先性!

「尤金不懂陛下的用意,此时此刻,最紧要的大事,难道不是稳固陛下手足的心吗?」

「哎,你不了解,立王储是王后的意思,我得尊重我的王后啊!」

国王接著以一种先知的神态、吟唱般的口吻,解释王子生辰与天空星象的配合。他讲得头头是道,煞有其事,彷佛错过这一次的完美期日,米卢斯的未来就是永劫的地狱。

「你得承认,王后说得有道理,王储代表的是米卢斯的将来啊!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忧虑!」国王阻止正打算开口反驳的尤金,「你要我和兄弟和好,可是,你为什麽不跟我的兄弟说呢?毕竟我是国王,他们才是应该顺服的一方,尤金,你根本是搞错了对象哪!」

「二殿下的性格,陛下应该比谁都清楚,现况的尴尬根源自何处,陛下也明白,尤金无意忽视王储的重要性,但必须提醒陛下,分辨每一件事的轻重缓急……」尤金义正辞严地说下去,彷佛当场开起一堂为政之道的课程,外加柯尔公爵在一旁频频附和。

最後,国王苦著脸表示要跟王后商量,不耐烦地把尤金、柯尔,以及其他大臣通通赶离议事厅。

「柯尔大人也感觉了吧?陛下似乎开始怀念德拉夏诺瓦的好处了。」

尤金只能面对这个无奈的事实,他侍奉的国王承受不起压力,谁能令他轻松,他就往谁的方向靠。

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德拉夏诺瓦只身离开王城的消息传到了尤金耳里。他立刻派人跟随,之後得到回报,侯爵落脚在德拉夏诺瓦家的一处庄园。

「他大概想要独自安静一段时间,尤金大人,我想我们暂时不必理睬他。」柯尔认同地点著头,他自己也常常渴望躲到安静的乡下,喘息片刻。

尤金沈默了不短的一段时间。疑惑在心底发酵,化为强烈的不安,他说不上来为什麽。

他唤来屡次为他传递机密信息的亲信下属,交代对方,「找到奥达隆将军,请他即刻动身回来。」

「咦,可是、听说奥达隆将军受了重伤不是吗?」柯尔插嘴问。

这是个不近人情的要求,尤金清楚知道,仍然一咬牙,下达命令,「只要能动,没有生命危险,就替我求他回来。」

「……是。」

「亚桑!」信差领了命正要退开,尤金忽然叫住他,「这阵子一直要你东奔西跑,你的辛苦,我很感激。这一趟回来,放个长假,好好陪伴你的夫人和孩子吧!」

被唤作亚桑的男人一向不多话也不多表情,听见主人这麽说,难得露出一口白牙,欣喜地笑了。

他深深一鞠躬,无声地表达谢意,随即转身离开,跨上坐骑,傍晚之前就通过北城门,往奥达隆等人所在的西奎拉药师谷而去。

*******

天空灰暗,连一颗星星也见不到,德拉夏诺瓦用兜帽遮住脸孔,警戒地望向身後。

「都安排妥当了吗?」他低声问。

「是的爵爷,替身留在屋内,身高体型和您十分相似,远看绝对分辨不出来。」

侯爵点点头,拉紧斗蓬,阴沈的表情消失在兜帽的阴影里,身影则遁入夜幕的掩护之中。

两天之後,他踏进一座城堡。那是一座在冬日里格外显得毫无生气,地处偏僻寂静,存在感接近孤高的冰冷建筑。

「迪拉尔,」侯爵的声音跟周遭的石墙一样冷,他瞅著面前的男子,嘴角扯开一抹狰狞的笑,「唯一的舅舅远道来访,你不款待我吗?」

「别叫得那麽亲热,我会流落到这样的地方,全拜我唯一的舅舅所赐,我宁可他称呼我亲王殿下。」

「若真是我害的,我为什麽要来呢?迪拉尔……亲王殿下。」

「没兴趣知道。」

「你该要有兴趣的,你应该要的。」他的眼珠转动,看向四周,好几名侍卫跟在亲王身旁,严阵以待,仆役们则退到了更後面,他们的表情相似,都被平淡的生活抹去了多数的活力。

「这里不是个交通方便的地方,我猜想消息的流通也很缓慢,是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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