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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知锦华(126)+番外

陶若朴瞪他一眼,人非草木,这几年时不时与他碰面,交道虽不深,却胜在常见,齐无伤又天生有一种让人手痒嘴痒的气质,有时只恨这小子怎么不是陶家子弟,那样可训可练,断乎不容他良材美质却自甘堕落,一时道:“巡城兵马司的吴大人说,你又伙着禁军四营的人赌钱闹事?”

齐无伤大大咧咧的问道:“哪回啊?”

陶若朴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赌了好几回?”

齐和沣纵容道:“行了舅父,无伤自有分寸,你此来宫中是不是为了剿匪一事?”

陶若朴将南柯山一事慢慢说罢,道:“朝中部里虽有李骥任向平能征惯战,但李骥抱病,任向平更精水战,其余诸将,或资历尚浅或能耐不足,这一月之限……望皇上鉴谅。”

齐和沣冷笑:“偌大朝堂,竟没有战将能替朕平了区区千余蟊贼?一个月难道不足以踏平一个百里的南柯山?”

齐无伤当即单膝下跪,朗声请命:“皇上,我去!南柯山多为马贼,我只需雍凉三千骑兵,半个月必定能还皇上一个清静太平!”

他肩上黑鹰亦是一声鸣叫,低低飞起,双翼展开作风雷之音。

不想这位烽静王世子数年不在军中,竟仍有如此声威,齐和沣与陶若朴几乎异口同声:“你不用去!”

很好,先放齐无伤离京,可谓纵虎归山放龙入海,再由齐无伤放出雍凉铁骑绞杀南柯山,只怕南柯山一灭,夏深二州就成了雍凉军直插大宁腹地的栈道陈仓。

齐和沣打定主意,哪怕御驾亲征,也万万不能动齐无伤这尊大佛。

半晌缓和了脸色,转眼凝视陶若朴:“舅父用兵如神,有名将之誉,克除反叛顽恶,朕看还得劳烦舅父。”

陶若朴心领神会,看来皇帝也疑心南柯山之事与雍凉军系脱不了干系,于是水到渠成,接旨以太师之尊尚书之职亲自征伐南柯山贼,一时朝堂俱惊只觉帝心难测委实匪夷所思。

陶若朴却心知肚明,南柯山若当真牵扯到了足堪颠覆半壁江山的雍凉铁骑,便是以自己之能,胜负也不过五五之数,齐和沣斟酌再三,终于将靖远卫的兵符下赐陶若朴,而陶若朴率军出城之日,陶氏一族尽数归拢于宸京府邸,由禁军层层保护。

这天秋高气爽长空一靑,齐无伤城郊纵马,见城门旌旗烟尘滚滚远去,不禁一笑,但见剑眉星目,一如昔年。

有府中亲兵上前报道:“世子妃已备下今年送往王府的年礼,请世子殿下回府瞧瞧可需增减。”

齐无伤淡淡道:“不必了,咱们回雍凉过年。”

第92章

陶若朴日夜兼程抵达凌州城时,南柯山已攻下深州。

南柯山作乱后,一草一木人力物力尽数投于攻战之中,不留任何后路余地,唯一一个上不得阵的就是穆子石,对此林神爱的说法是,南柯山都是马贼强盗,自然不能靠只会张开腿的婊子去打仗。

穆子石听而不闻浑若无事,这句话在林神爱对自己琳琅满目的评价里,已经算是十分礼貌,甚至额外多加了几分斯文乃至文采了。

哥舒夜破有眼光,更有决断,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粮草军情供给督理,全部交付穆子石坐镇掌管。

穆子石很是不解:“为何不用杨断子?”

哥舒夜破冷静的展开自己手绘的地形战图,道:“杨断子打家劫舍还行,真正的攻城拔寨却是撑不起来……后方诸事何等重要,一出差池,南柯山只怕就是一捆干草扔火堆里了。”

穆子石道:“我不懂打仗。”

哥舒夜破断言道:“你会学得很快,况且你若做不来,南柯山也没人能做得来。”

穆子石低头想了想,应道:“好,但从此你与烽静王的往来书简,必须给我过目,中军帐中只要是我下的军令,与你一般无二。”

哥舒夜破颔首:“自该如此。”

看他一眼,却搂住了似笑非笑道:“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不会趁机坏我大事害我性命吧?”

穆子石轻轻捧起地图,道:“你还有用。”

他不曾有过军旅经历,但自幼熟知政务,胸中自有格局,一上手虽有种种涩滞,但摸索而行,其间哥舒夜破又悉心指点绝不藏私,穆子石心智卓绝刚敏明毅,不用多久,两人已水乳交融般配合默契,军令后援逐渐缓急有序的渐入佳境。

因此南柯山自攻占柴荆镇起,出兵未曾一败,打下夏州城的速度,连齐襄都不禁为之赞叹。

攻打深州城时,原定的计划是林神爱一支诱敌,待执戈营军力被吸引至城郊,杨断子率军合围,不断投入小股兵力,用增兵之术,由左拾飞接应,将执戈营的战斗力一点一点吃掉,最后由哥舒夜破率领帐下雍凉精锐自城西破城,左杨的兵力随之填补。

穆子石却在这时毫无预兆的下了狠手。

先将杨断子出兵的军令往后拖了一个时辰,这支生力军进入城郊战场时,林神爱部下已全军覆没。

林神爱本就是抱病参战,装了钢钩的左臂更是早就失去知觉,杨断子纵马冲入战圈,正看到她被砍成了两截,堪堪咽下最后一口气,杨断子血贯瞳仁,当即怒发成狂,以哀兵之姿悍不畏死,果然拖住了大股执戈营军力。

待哥舒夜破率帐下的雍凉精锐开始攻城,却发现城下早已骚乱,原来左拾飞部根本不曾接应城郊之战,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兵锋挥至。

哥舒夜破临阵略事调整,与之互为翼助合力破城。

结果深州城破得干脆漂亮,但城郊战况却是惨烈无比,林神爱与杨断子双双战死,二人帐下兵力倾灭殆尽。

深州城甫一攻陷,哥舒夜破铠甲不卸,直冲进中军帐,红着眼提起马鞭就抽穆子石。穆子石纵声大笑。

哥舒夜破恨得牙痒,连手都气得哆嗦,几鞭子下去,穆子石衣衫便已裂开,胸口背后雪地梅花般皮开肉绽,却笑声不绝,快意无比。

哥舒夜破气极,喘着粗气越发使力,出手一个不慎,鞭梢竟刮到了穆子石贴耳的脸颊处,顺着颈子直抽到胸口,此人心肠手段令人毛骨悚然,但一张脸却精致绝伦教人不忍破坏,看着他脸上缓缓迸出血珠,哥舒夜破不由得一愣,停住了鞭子,厉声道:“为什么擅改军令?”

穆子石笑道:“深州城至少提前一天告破,难道大当家不喜欢?”

哥舒夜破怒道:“你分明是要我南柯山的人统统死绝!”

穆子石满不在乎的扶着桌案站起:“机不可失啊大当家,深州城本就是南柯山贼寇的最后一战,陶若朴被调离京,雍凉军深入中原的通道已然打开,剩下的都是烽静王的事……南柯山既已是废弃之子,为何不趁这个机会送他们归西?”

他脸上一道鲜血细细滑下,玉白透明的肤色登时被衬得绝艳非常,哥舒夜破看着,心底竟有一丝近乎畏惧的寒意。

“何况……大当家将来必定要重振舒家,这南柯山的蟊贼,死得越干净越好,免得舒大人紫衣玉带上,还拴着些匪气贼味,容易递人话柄,子石这样做,大当家应该感谢我才是。”

哥舒夜破静默片刻,冷冷道:“怎么不干脆连我一起害死?别说你不想。”

穆子石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道:“深州城不破,大当家怎么可以这样容易就死?再说了,你死事小,坏了烽静王的大事,非我所愿。”

说罢轻声一笑,柔声道:“等你没用了,自然有死的那一天。”

哥舒夜破只觉心中一悸头皮一炸,马鞭如有意识,劈头盖脸,已狠狠抽上了穆子石的身子。

这一顿打哥舒夜破完全入了魔一般,数月的征战压力,南柯山多年的积累却一朝倾覆的恨怒,家仇眼看得雪的百感交集,全发泄于穆子石一人之身。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啪的一声马鞭生生断裂,哥舒夜破方握着鞭柄如梦初醒,胸膛急剧起伏,喃喃道:“别惹我……子石,别再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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