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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像场人间喜剧(52)

史迪文慢吞吞地下了来:“还报警?就没想到是我?”

我惊魂未定:“我为什么要想到是你?我也以为这地段算得上繁华了,只求治安有保障,可我还是有幸被抢过一次皮包,面对过一次暴露狂。你庆幸去吧,我今天要不是抱着厚……抱着孩子,我早就抄上家伙上去为民除害了。”

史迪文下到和我同一水平面,我们站在三楼半的位置,相距一步的间距。我用手电直射着他,他一把夺下,关掉了。

他问:“暴露狂?”

我后悔了,强硬地:“我没必要和你说这些。”

这时,四楼的人家得了良机似的,破口大骂。

一下子,我脸红到脖子根。久别重逢,总要光鲜照人才好,这样的局促,像是毁于一旦。

四楼有了开门的声响。我对史迪文凶巴巴道:“过来。”

这下,他倒是移出了四楼那户人家的视野,但也堵到了我的身前。我垂着头,想屏住呼吸的,但事与愿违,我像被棉絮塞住口鼻般难过,只好深深吸了一口气。我面前的男人,和我记忆中的味道不差毫厘。那记忆是温驯的,被我压制着,从未兀自冒出来,但一旦嗅到,便一发不可收拾,新鲜如初,毫厘不差。

厚福睁开了眼睛,没有哭,像是睡饱了似的,泰然地睁开了眼睛。

四楼的人家是有确切的目标的,直接向五楼寻去。

厚福异乎寻常的安生,黑眼珠滴溜溜地看向史迪文。至于史迪文,他只看了厚福一眼,他垂下眼皮,只飞快地看了一眼,便调开了。我蛮横地将厚福扳向我。我心火旺盛,代厚福不值。他摆明了不将你放在眼里,那么你就算好奇到死,也要矜持。

史迪文对着我头顶后的墙壁压着声道:“这个时间,你带着他出去做什么?壮胆儿也不能用他壮吧。”

我紧抿着嘴,没做声。

“说话。”史迪文向前倾,将下巴重重地硌在了我的头顶。

厚福被夹在中间,当这是游戏,兴致勃勃。我不堪重负,狼狈地顶开史迪文,一开口才意识到我在哽咽:“病了。”

史迪文伸出食指,指了指厚福,那意思是:他?

我语速极快:“是,就是他,就是他病了,去医院了。”

这下,史迪文舍弃了这块安全地带,也不再压着声。他径直上楼,声调慑人:“他病了你还在这儿磨磨蹭蹭。”

史迪文和四楼的中年夫妇狭路相逢,他这一团突如其来,气势如虹的黑影,叫那二人张皇地抱作一团,挤在门框中,再同时弹了进去。

史迪文一步两级迈了几步,又折回来。他伸手要抱厚福,却又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而我,自然更不会移交。

“上楼,回家。”他对我下令。

我挤过他:“要不是你,我早就回家了!你到底来干什么!”

史迪文随在我身后,腿长步大,脚尖频频踢上我的脚后跟:“你管我来干什么。你把厚……你把孩子养病了你还有理了你?这个时间去医院,你不会找个朋友陪你吗?你刚刚上楼叮里咣啷地,那是什么意思?累了?累了你就停下,倒栽葱会出人命的你知不知道?这也就幸亏是我,要真是什么下三滥,你这还买大送小了你知不知道!你这女人有没有脑子的……”

我被一路“训斥”到了五楼,只有一句话:“你知道他叫厚福?”

“我……Donna说的。”

“我的地址?”

“随便问问……就问出来喽。”史迪文若无其事地打开了手电,为我照亮锁孔。

光线照过他的衣领,在那卡其色之上,有一小块口红的鲜艳。

“吃饭的时候,你有话要和我说?”我不带感***彩地问。

“本来有,后来没有了。”

史迪文也问:“你走之前,打电话给我,有话要和我说?”

“本来有,后来没有了。”我效仿他,“刚刚我上楼,要是没有叮里咣啷,你也没打算露面的吧?上面还有六楼,你可以藏得好好的。”

“是。”史迪文承认。

我掏出钥匙,开了门:“那就好了,我们谁都没什么话好说。”

我进了门,反手关门。这一切都再明智不过,像是走在平衡木上,歪歪斜斜,几乎要掉下去,但在最后关头还是把持了住。

除了,何翱在最后关头的那一句:“爸爸……”

那会儿我正在关门,还没关上。而史迪文一向耳聪目明。

门内,我瞪着厚福。而厚福不理不睬,他被抱了太久,吱溜地挣脱我,着陆,手舞足蹈。我缓缓瘫坐下去。厚福辨识出我的奄奄一息,又来不自量力:“我抱妈妈。”

门外楼道的光线从门缝中穿进来。我的手电在史迪文的手上,被他开了关,关了开,反反复复。那一声爸爸,太有威力。

突然地,我的门被史迪文咣咣地擂响:“何荷!他要不要这么神啊!还是说他逮谁喊谁爸爸?这臭小子……何荷你丫会不会教育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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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打死他一个

更新时间:2013-4-27 1:21:01 本章字数:3232

“滚。铫鴀殩午”我没有力气再多说一个字。

“滚?”厚福发音罕有的标准,无须纠正。

我头痛欲裂:“臭小子……妈妈的内外兼修你不学,这你倒学得快……”

厚福睡前吞了两剂药,并索取了四颗冰糖,安睡了,直到天蒙蒙亮,才又烧了开来。发烧这样反复,倒也是正常。我不至于心神不宁,但过劳是免不了的,整个人昏昏沉沉。

发烧的厚福比平日里话多,紧阖双目,嘤嘤咛咛地呓语个不停宄。

这个小家伙,人如其名。我叫他大壮,他就争气地给我壮了两年。我叫他厚福,他还真当自己福如东海,两年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浑然天成。这还是头一回,他惨兮兮了一把。

我给他换着冰袋,在这间歇,想到了于小界塞给我的名片。

他的这顿午饭,是吃不成了希。

我将风衣两侧的口袋摸了个遍,那张名片不翼而飞了。

我飞快地出去楼道,从五楼找去一楼,再从一楼找回五楼,无功而返,气喘吁吁。

早上,我接着郑香宜的电话:“表姐,我们在登机了,一会儿见。”

“不请自来,能不能不见?”我困乏地。

“我倒是‘请’你回北京,可你也得回来啊。唯一一个妹妹要结婚,你不送结婚贺礼也就罢了,陪我吃吃茶,置置装,同床共枕说说姊妹的悄悄话,这是你不可推卸的义务。”郑香宜愈加伶牙俐齿。

挂了电话,我再没有了困意。

我对我爸的反抗,被我埋藏了三十年,直到厚福出生。

那天,厚福出生后,我被护士抬下产床,抬上推车。厚福被包裹后,搁在了我的颈边。他皮肤发红,皱皱巴巴,像只猴子,紧紧偎着我。就在这时,产房那两扇大门被人轰然推开,门板久久吱呀作响。是我爸,他冲了进来:“小子?是小子?”

医生护士公事公办:“出去!这儿是产房!男的进来像话吗!多少的产妇呢,又不是给你们一家开的,出去等着!”

我爸满脸堆笑,力大如牛:“我就看看,我就看看我孙子!”

我在产房深处,隔着几位医生护士阻拦的身躯和手臂,和我爸四目相对。

他还呼唤我:“小荷,好样的!”

那一刻,我便下定了决心,我要带走厚福。

那一刻,即便我可以自己给自己判罪:不孝,狠绝,报复,冷血的报复,但我还是下定了决心。

厚福满月时,我加入了位于上海的安华外汇,不顾我爸的苦苦哀求,带走了厚福。我妈这一次还是帮了我,即便她也对厚福恋恋不舍,心绞痛似的,但她还是按住了我爸:“咱们三不五时地就去看看她们娘俩儿。”

我当时一口应允,事后却出尔反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