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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像场人间喜剧(88)

于夫人这时敬酒敬到这一桌:“郑小姐,菜色不合胃口吗?”

郑香宜木讷地:“有虫子……”

“哎呀真是的。”于夫人唤来帮佣,“你们要我说几遍,郑小姐不能沾荤腥。”

语毕,于夫人用郑香宜的叉子,将菜虫挑出,扔在了地上,不费吹灰之力,轻轻踩死。

我要出头,却被于小界按下:“他们的事,你别插手。”

“可你看看,你二哥他在装哑巴吗?”

“他也有他的难处。”于小界就事论事,“你总不能要他处处违抗父母之命吧?那这个妈,他还要不要了?更何况,你这表姐出面,治得了标,也治不了本。”

于小界的最后一句,说服了我。

“于夫人她,知道我是个妈妈吗?”

“知道。”

“那这算不算我……不光彩的旧事?”

于小界自信满满:“何荷,有我在。”

于家的聚会一向自在,这话不假,但于老爷子和于夫人,也总须发发言。于老爷子就地一立,第一句便感叹光阴似箭,可漫漫三十三年,于夫人伴他同甘共苦,这支箭飞得何其辛苦。于小界悄悄补充:“我爸对我妈,是表里如一,他再没有第二个女人。”

于夫人双颊飞霞:“能为你生儿育女,就是我莫大的福气。”

就这三言两语,恰到好处。

无奈,于夫人认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遥遥地将我锁定:“何小姐?何小姐可不可以和我们分享,你们这代人,对生儿育女有没有更新派的感悟?”

史迪文之前并不在座位,他总归要找个旮旯,吞下他的灵丹妙药,再稍稍休整。这会儿,他满血复活,鞋底叩着不疾不徐的频率,折返至和我背对背的座位。

我这一分神,于小界抢了先:“妈,我们可没计划让您这么快抱孙子哦。”

包括于老爷子在内的宾主,无不善意地咯咯发笑。

于夫人就此打住。

史迪文啪啪地一鼓掌:“一百分,哦……我是说这咖喱。”

而不言而喻,他这一百分是打给于小界的,因为这一次,于小界终于将我护了住。

除了乔先生,于小界自还有我们这一桌他分内的人要一一应酬。这其中有于氏珠宝的VIP,也有合作伙伴,还包括了于氏吞并鼎丰珠宝,收纳的贤士。人人西装革履,却位有高低,有如一条食物链。贤士敬于小界的酒,于小界再敬VIP的酒,谁仰仗谁,一目了然。

我早早抹净了嘴,等着舞会的到来。

史迪文的问题,将我牢牢困住:我有为他做过什么?

偌大的答卷,我提着笔,迟迟写不下答案。我被他区区一句话就洗了脑,他说我做得最得心应手的,无非是一句接一句地质问他。想想也是,我蛮不讲理地拥有了何翱,而后质问他的不婚,质问他用不婚所掩盖的已婚,质问他这已婚人士的不检,甚至质问他营生的嘴脸,仿佛我从来不是他的当事人……

于是,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他到底,要我为他做什么?

手机响时,我一个激灵,以为到了收答卷的时间。

一个陌生号码,一把并不陌生的女声:“何荷吗?我是汪水水。你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连自己都厌烦自己的女人

更新时间:2013-4-27 1:21:23 本章字数:3162

汪水水那厢有可能正仰在美人榻上满面面膜,也有可能正坐在马桶上泡着脚,总之,是怡然自得。铫鴀殩午

而我这厢,却是人声鼎沸,一脑门子的官司。

“嗯……不是时候?”汪水水耳闻了我这厢的繁荣,“那我们另约时间好了。”

“别!”我腾地站直身,“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撞一撞好了。”

于小界和史迪文双双目送我再次离席彖。

帮佣正在供应今日的最后一道甜品,芒果向日葵塔。我捂住手机,拦下一位:“这一道有没有郑小姐的?没有的话,把我的给她。”

这会儿,郑香宜和于泽仍在对峙。于泽将他的每一道佳肴通通拱手相让,但郑香宜对蔬菜沙拉忠贞不二。而于泽一次次地提出要带郑香宜一走了之,无奈郑香宜也不管恰不恰当,只吐出六个字:士可杀,不可辱,之后稳坐钓鱼台。

我一走便走到了室外,对汪水水道:“你先开个头好了。娌”

汪水水倒也不拖沓:“我就只有一句话。Steven,你可不可以放手?”

“唔,好冷。”我装腔作势地应了这么一句,“啊,我是说天好冷。”

我这区区雕虫小技,就让汪水水哑口无言。装弱小装到了这个份儿上,我对她的反感,不得不又一次突飞猛进。

“你的笑话,也好冷。”我挑明,“史迪文他不是我的。”

汪水水一根筋:“你不爱他的话,能不能干脆让他对你死心?”

我一身的薄纱的确也抵御不了拂拂的晚风:“汪小姐你不要再说笑话了好不好?你爱他的话,就去找史太太好了。咦?我这算不算告密?可史太太的存在,早就不是秘密了吧?”

“嗯,不是秘密了……”汪水水只有附和的份儿。

“那我这又算不算挑拨?”我踱来踱去,“可这是你逼我的。他们是十五年的结发夫妻,比翼鸟,连理枝,受法律保护,被世人认同……这里头,到底,有我什么事?”

我口沫横飞,要将羸弱的汪水水一击毙命。

可我失策了,她汪水水不是真的病猫。她鄙夷地:“何荷,你怎么会是这种人?Steven能为你做的,他都做了,就只换来你的置身事外吗?你这一句一个史太太,一句一个夫妻地,是代表你对他们的尊重吗?”

“那么……那么你呢?神圣的婚姻不值得你尊重吗?”我词穷,只好反问。

“那你能不能在尊重神圣的婚姻之前,先尊重对你一片真心的Steven呢?”汪水水的战斗力全面爆发,“不,你就这么刻薄下去吧?总有一天,不用你对Steven放手,他会先放开你的。他才不盲目,不会对一个刻薄的女人念念不忘。”

汪水水挂断电话,滴的一声,象征着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所以说,这一类“会装”的女人,才是罪大恶极。她们无害得让人昏昏欲睡,反手却招招尽是杀机。

刻薄。就是它了。

说来也怪了,如今我对史迪文三句话里就得飞出一句刀片,免不了捎带着将自个儿的嘴也划出细细密密的血道子,加之史迪文更一次次地将我披露,说我对他挖苦,无所不用其极,可若不是汪水水的这一句“刻薄的女人”,我还无动于衷。

她是一个旁观者,她自有她的耳聪目明。

至此,我不得不承认,我受到了伤害。史迪文十五年前的敲锣打鼓,送入洞房,在十五年后的今天,伤害了我。今天的我,除去一张优雅的,正义的,不可亵渎的表皮,骨子里汩汩地出着血,困兽犹斗,却更似伤弓之鸟。

我早该哭一场的,早该大哭一场的。

哭痛了中枢神经,喊哑了嗓子,甚至歇斯底里地挥着粉拳捶一捶铜墙铁壁。再壮烈的伤,有形总好过无形,好过忍到腐坏,好过在浑浑噩噩中变成刻薄的女人,变成连自己都厌烦自己的女人。

我奔向我的车子,满脑子都是我要洗心革面。

“何荷!”于小界站在室内和室外的交界处,叫住了我。

我停下,上气不接下气:“我……我得先走了。”

于小界走向我:“舞会开始了。”

“我还是免了吧。”我没了底气,“怎么说舞会也是体面人的消遣,我……太不体面了。”

于小界失笑:“何荷,你可是今天最美的。”

“谢谢,不过我说的是里面,我里面没有心灵美了。”我一头钻进车子。

于小界挡住车门,不得要领。

“你觉不觉得,我愤世嫉俗了,尖酸了,我没有过去的宽于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