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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的制造/大江东去续集(出书版)(29)

柳钧在眼花缭乱的社会历练中学习着知识,懂得未来成本核算时候需要添加的这种看不见的成本明细。但是柳石堂却告诉他,这一单生意里面看不见的成本还算是少的,有底的,因为这家企业效益好,基本不赖账,最多最后三十几万多拖几天,或者给张承兑汇票。遇到赖账的,那货款如肉包子打狗了都有可能。说起以往讨账的辛苦,柳石堂非常感慨的告诉儿子,所以他绝对倾向做出口产品,钱给得清清楚楚,成本也事先可以核得清清楚楚。

另外两批的货色都是出口之用,果然,外方在国内的代理自己过来验货,虽然柳石堂带着儿子殷勤款待,可毕竟省心省力了许多。两批货色验货无误,集装箱发货,也不需要父子两个跟车押运。回头,就兑了信用证,货款两讫。相比之下,看不见的成本如凤毛麟角。

柳钧原以为可以喘一口气,犒劳自己几天假期,然后继续投入研发。这段时间忙忙碌碌,原本健康黝黑的他竟然蜕变成白面书生,对着镜子连柳钧自己都不敢认,他急需投入各色健康的运动。然而车间相好的技术员一个电话打给他,告诉他老板压下任务,他们已经照着前进厂此前提供图纸的复印件做了两百多件半成品,而今这批半成品正等待进热处理车间尝试获取各种温度各种表面强化处理后的数据。挂帅的乃是总厂的副总工程师。

果然不出所料,杨巡觊觎这种高新产品的利润。甚至连杨巡着手的切入点都不出柳钧所料,对于杨巡而言,也唯有热处理的那个角落,是杨巡无法探知的。面对如此明目张胆而又出于意料之中的仿冒,柳钧只会冷笑,拎起电话就打给杨巡,问他是不是意欲仿冒。

杨巡一口承认,“对,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不也得知我公司秘密试制的消息了吗?”

柳钧闻言哭笑不得,贼喊捉贼呢。但他还是晓之以理,“杨总,如果我们继续第一批这样的合作,大家互惠互利,细水长流,岂不是很好?如今你耗资巨大,最多试制出整个系列中的一件,市场有限,收益也有限。而且你跟我不一样,你无法手握一手资料,你耗资巨大试制出来的产品很容易被别家剽窃,你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杨巡依然实打实地道:“我打算投入二十万试试,如果超过二十万还没得出结论,我立刻放弃,我们继续过去的友好合作。”

柳钧只会顿足,在心中大骂无赖,难为杨巡还能将这等无赖事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但是柳钧好歹获得一个结论,杨巡打算投入的是二十万。以市一机这种不经高深计算,拿整个套件做实验的傻办法,这二十万很不经用,很快就会见底。他心说拭目以待。但是,难道真的他将如杨巡所言,如果杨巡砸二十万剽窃不成,他未来还得乖乖回头与杨巡合作吗?不!柳钧告诉自己,他必须开始长远打算,建立自己的加工基地。

第 25 章

柳钧无心休假,下一刻,就坐到爸爸的对面,摊开笔记本电脑,与爸爸算这一次研发与外加工周期的盈亏总账。财务拿来这半年厚厚六本凭证,三个人一条条地确认是否属于研发专项,由柳钧一条条地输入excel表格。大多数条目是柳钧自己经手的,比如材料、市一机测试中心场地费等,有些是柳钧看见条目就觉得不正常的,比如临时人工费、来路不明的车旅费、业务招待费等。柳石堂解释,比如那些红包,无法从账面上支出,只能钻税法空子,做一些能入账,又最好能税前列支的项目套出现金来做小金库,还能少缴一些所得税。这就是一般纳税人的好处。

柳钧不由得想起钱宏明要他处处索要发票的提示,心说真乱。可是若非如此,又能以何名目取出现款?如果是以个人收入名义支取,柳钧虽然不知道这边的税率是多少,可多少知道个人所得税不会低。那么,用于公司经营目的的这笔支出就很亏了。但如果遵纪守法,不私设小金库,不塞红包,就没生意没收入。真是一团乱麻,合理的不合法,合法的不合理。

但是他想到,技术创新在每一个国家都应该是受到鼓励的,在国内是不是也有税收方面的鼓励呢?会计想了半天,说没有。柳钧不信,国家应该不会如此短视。会计跟太子争辩不下,只得拿来所有有关所得税的实用手册让太子自己看。柳钧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促进企业技术进步的有关财务税收决定,他刚想得意洋洋地给财务看,却不料拉到最后一看,这个决定只适用于国企和集体企业,根本没他们私营企业什么事儿。看着这短短一行的附注小字,柳钧的脸色就跟听见杨巡理直气壮地耍无赖一样多彩。

然后,柳钧看到那么多的稀奇古怪,他用于测试的材料,必须一五一十地缴纳增值税,却没地儿抵扣,缴得非常冤;他们所获得的利润在缴纳所得税时,还得按照一定比例缴纳明明该是国家福利支出的残疾人保障金和义务兵优待金;甚至还有根据所得税税额提取的教育费附加,城市维护建设税。他原本还信心满满的,认为自己大笔投入的研发和生产应该不会让爸爸亏本,看到这些支出,他有点儿不确定了。

一笔一笔的费用全部列出,他计算出来,果然,亏本。幸而是小亏,也幸而还有系列中的其他产品未来还可以挣钱。他满怀内疚地看着爸爸。柳石堂打发会计回去,就笑道:“你愁什么啊,我们才做了三批,就能马马虎虎打平……”

“没有打平,是小亏。如果再分摊厂里的日常管理费用,和我的个人支出,呕,惨不忍睹。我以后要节约,大大地节约。”

“别担心,爸爸是做好大亏准备的。目前情况看下来,势头很好,你再拿出一个产品来,我们就可以赢利了。你别看眼前,要看长远。”

“说到长远,市一机开始投入试制了。刚才我打电话责问杨巡,他竟然恬不知耻,说投入二十万给研发。我看未必是只有二十万,他已经看到我们尝到甜头,产品竟然卖出高价,他一定会投入很多,他是个精明的商人。如果我以后在他们那儿做一件,被他们明目张胆地模仿一件,我们还有什么长远?这么少的盈利根本不配我们在研发中投入的资金和脑力。我们是不是该大笔资金投入,开始提升我们的加工能力?”

“我们自己加工,他们不会拿去成品后测绘模仿?也只要破解一道热处理就行。”

“我还有其他研发!而且我们还得赚精加工的高额利润。即使我们小亏,但市一机这回凭他们的好设备做我们的产品,赚得不错。爸爸,你是不是不舍得投入?你可以把我现在住的房子开的车卖了,投入到设备升级中去,我们再不能钻在低级加工里面没出息了。我可以住你那儿,骑自行车。”

柳石堂脸扭得跟牙痛一般,“我们以前已经计算过,这是笔非常不小的投入。我们投不起。”

“一步一步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知道刚才我跟杨巡说我正在申请专利,从申请日起我已经有用优先权,受到保护,他不能再擅自生产这种产品。你知道他怎么说?”

“他肯定说这是他们自己发明,与你无关。什么专利不专利。”

“对,就是这么法盲,无知无畏,他不会停止侵权。”

柳石堂犹豫了下,道:“侵权这种事,你以后别当回事,基本上没人管。”

“不可能,有法律的,我已经研读过白纸黑字。正是因为你们都认为没人管,不相信法律,不去追究,不去上诉,事实上纵容了杨巡那些人的肆意侵权。”

柳石堂皱眉看着儿子,可他手头还真没有那个人起诉被侵权的例子。他提醒儿子:“无风不起浪,不要以为只有你知道别人都不知道,现在很多大学生管着公司,他们也知道专利,可他们都还在拼命仿冒呢。你还是别指望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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