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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255)

可简宏成有的是时间反应过来,却一点儿行动都没有,只大声道:“你这么任性,谁惯出来的?做事情不用思前想后吗,不怕我踩油门吗?”

宁恕又踢一下后窗玻璃,才跳下来,弯下腰冲简宏成比个中指。“你个孬种!”

简宏成坐在车里气得觉得自己浑身发胀,几乎成了出水河豚鱼,他扭头看着宁恕离开,终于开门跳下来大声道:“你想过没有,你如果坐牢,没人给你送牢饭!我提醒你,明天赶紧物色吧。算是我对你最后的恩惠。”

坐牢?在宁恕记忆中,简宏成是第一回把后果说得如此明确,他不禁止步,心中涌出巨大的恐惧,忙横拳于胸前,逼视着简宏成。“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

简宏成一看便很没骨气地钻回车里,锁上车门。他不愿打架,只好灰溜溜开车走人。但他忍不住大力一拍方向盘,怒道:“我仁至义尽了。”当然是没人理他。

宁恕见了却大为解气。

简宏成本来路盲,又气又郁闷就不认门了,在小区挤满车子的道上绕来绕去,一直找不到小区大门。正好宁宥的电话来了。简宏成接起就问:“到家了?”

“是啊,谢谢你的司机。”

“我气死了。”

宁宥一愣,不由得拿下手机看看是不是简宏成,有没打错电话,看没打错,才道:“宁恕又怎么了?”说完才想到,又不是她,眼下能惹毛她的只有宁恕。

可简宏成说的就是宁恕,“我找宁恕谈话……”

“你不是自取其辱吗?”

简宏成道:“可是,把他送进去坐牢之前,总得警告他悬崖勒马给他机会吧?”

宁宥愣住,去冰箱拿一罐醋栗酱压在额头上,觉得冻清醒了,才问:“真坐牢?”

“真坐。我跟他明说的。”

宁宥腿软,坐下来,好久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还是简宏成妥协道:“你睡吧。我明天不收网,推后一天。你养好精神再打我电话。”

“不……什么罪?”

“行贿。数额巨大。行贿目的是调动他老板的力量,通过老板运作关系,对付他心目中的仇人。从今天唐处的来电看,唐处已经受影响。很快会左右两天后简敏敏的庭审。还有恐怕已经逃到香港的简宏图再回不来老家了。还有个张立新经营过的简明集团千疮百孔,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宁宥空白的脑袋只能想到,那不行啊,就像她跟宁恕白天还说好一刀两断的,可现在照旧牵挂。简宏成当然也不舍得看他亲姐姐亲弟弟出事。还有唐处。她们一家已经够对不起唐家,宁宥一直觉得唐处妈妈生癌症可能与丈夫有外遇生活一直不如意有关,宁家欠唐家太多,宁恕怎么可以对着唐处下刀子。尤其是唐处!宁宥只得道:“让他坐牢。他该让脑袋降降温了。”

简宏成获得恩准,心里并不轻松。但他终于找到了出小区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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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有些人睡得很踏实,宁宥与郝聿怀都是空调一开门一关翻个身就睡死,自己的床特别软特别舒服;简宏成回到宾馆也是顷刻睡着,因为宁宥同意了。而有人睡得很不踏实,宁恕回到家里依然受嗑嗑嗑声音的骚扰,单调,绵绵无绝期,令人疯狂。又加上简宏成刚才说的坐牢,令宁恕更是辗转反侧,寻思如何先下手为强,逼简宏成不得不住手求饶。进攻往往是最好的防御。

还有陈昕儿一家。陈母这两天又是满心烦闷,又是年纪大了体力吃不消,晚上安顿好之后便一头扎倒在床上。但睡到半夜不知怎么心惊肉跳起来,挣扎着睁开眼睛,只见旁边床的陈昕儿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双手束缚,跳下床站在陈母床边,黑暗中满脸都是阴郁看着睡在陈母身边的小地瓜,两只手则是如练九阴白骨爪似的狠狠抓着自己的腹部,好像想从腹部揪下一块肉来。陈母吓到了,拼命让自己清醒过来,她拼命挣扎,终于浑身动弹起来,惊扰到了陈昕儿。于是陈昕儿松开腹部的手,回到自己床上。陈母此时全吓醒了,又不敢惊动陈昕儿,默默躺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得陈昕儿呼吸均匀重新睡着才放心下床,赶紧又将女儿双手绑到床栏上。

睡不着的陈母不禁想到简宏成主动要求领养小地瓜一个月的请求,筋疲力尽的她心动了一下,可很快否决了自己。她想到一家小学一年级便可住校全寄宿的小学,只是费用很高,她和陈父的退休工资负担不起。可是,会不会有一夜她没醒过来,小地瓜遭遇不测?陈母越想越怕,又费力地起身,将小地瓜抱到隔壁陈父床上,与他外公一起睡,然后将那间卧室门死死地反锁。

这么一折腾,陈母睡不着了。她看见天色稍亮就起床梳洗去菜场。早早去,菜市场门口还有批发蔬菜的卡车在,蔬菜价格比菜市场卖的便宜一半,陈母现在开始越发精打细算。

与陈母同时起床的是满肚子起床气的宁恕。他拉开衣柜门找衣服时,才想起昨晚那一洗衣机的衣服洗完还没晾出来。他手忙脚乱地赶紧从洗衣机里取衣服去阳台晾晒。触目的全是妈妈的痕迹,妈妈修过的衣架,妈妈在剥落过墙皮的地方挂的画,妈妈端午做的小香囊还挂在阳台门上。睹物思人,宁恕又是伤心起来,一抱衣服丢三落四地晾晒了许久还没完工。他又得收拾箱子,还得煮早饭。拉开冰箱,看见的却是放久了已经发霉的剩菜剩饭,和半只西瓜霉变后臭水淋漓的冰箱。宁恕试图收拾,可他以为完整的西瓜一捧出来便全身酥软化为烂糊,噗嗤一声散开来全落在地上,砸得一地的臭水。宁恕两手空空地往一塌糊涂的地上看了半天,心里的积郁火山爆发一般排山倒海而来,他狂叫一声,抓出冰箱里的剩菜剩饭盘一只只地砸到地上,又将酱菜酱瓜瓶子也都砸了,最后将冰箱搁架玻璃也抽出来全砸地上,直到把冰箱冷藏区砸得一干二净,他还想拉开冷冻室的门,他家的门被敲响了。

宁恕狂暴地冲过去开门,都没想一下门外可能是阿才哥的人。等打开才想起,见到的却是楼下退休老夫妇之老太太。“什么事?”宁恕没好气。

楼下老太太赔笑道:“你一大清早砸东西,能晚点儿再砸吗?我家人全给吵醒了。”

宁恕怒道:“我昨晚还让嗑嗑嗑声音闹一夜睡不着呢,我找谁去?”

话音刚落,穿一身练功服的楼上主妇走上来,指着楼下老太太道:“嗑嗑嗑声音是她家传出来的,门开着,你去听听。以后别半夜敲我家门了,求求你。”

宁恕一听就不由分说推开门口老太太,关门冲下楼去。果然,楼下大开的门后面传来清晰的嗑嗑嗑声音,宁恕不由分说冲进去抬头一看,乃是一只老旧的吊扇一边转动一边不知怎么地叫唤。他毫不犹豫将电扇关掉,大声道:“该修了,你们的吊扇。吵了我一夜没睡着。”

屋里的老先生走过来道:“吊扇哪有声音啊,我睡下面都没听见。”

宁恕怒道:“吊扇声音都没听见,我上面摔杯子关你鸟事。你什么时候修好电扇,我什么时候不摔杯子。”

说完,宁恕不管后面老先生气得七窍生烟,顾自走出来,对刚刚颤巍巍走下楼的老太太也又重复一遍。

老太太怒道:“噢,原来你摔东西摔得我们差点心脏病,是因为我们吊扇吵你?你是故意的?你讲不讲理,我们吊扇开了那么多天,你们过去怎么一直没听见?我跟你妈好好的,你妈怎么一直没跟我说起?”

“你耳朵背。别吵了,让你儿子来听。你什么时候把吊扇修好,我什么时候不摔盘子。晚上我回家再听,要是还吵,半夜摔。”

老太太给气得浑身发抖,除了“是人话吗,是人话吗”,说不出其他话来。

宁恕完全无视,撞开老太太上楼回家。他看看时间不对,只得扔下一地脏污,换上干净衣服出门上班。今天是他的关键日子。同时,他想到简宏成的威胁,今天简宏成收网。宁恕再度撞开还站在楼梯上的老太太,理都不理地下去了。老太太在他身后扶着墙站都快站不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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