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沙棠树(102)

林望头也不抬，“等你吃完了睡觉。”

沙棠咬了一口辣条，没说话。

林望猛地抬头，“等你吃完了赶紧走开，我要在沙发上睡觉。”

“啊……”沙棠点头，“不过，今天早上你为什么又睡在我床上？”

林望低头看书，好似没听见。

突如其来的真相

沙棠见他没反应，想起之前的那一次，“难道又是我喝多了……我为什么会有这种癖好？这可不好，以后每次喝酒都拉着别人一起睡可是要坏事的……”

林望依旧低着头看书，抬手摸了一下额头上的薄汗。“所以说不要和别人去喝酒，像我这样的君子已经很少见了。”

沙棠点头，忽然又摇头，“你说我睡了四天，难道我每天都拉着你一起睡？还是四天一直都没松手？可是我今天醒来的时候没有拉着你啊？”

林望终于抬头了，“你刚才不是说困了吗？吃完了赶紧去洗洗睡吧。”

“我现在不困了，你的牙膏是薄荷的，我一下就精神了。”

林望无奈地看了看手表，二十一时四十五分，其实还不晚。只不过，他实在不想聊这个话题。

“你去看海吧，把水帘拉开。”

“你不是怕吗？”

“……我在自己家里怕什么，又不是出去夜游。”

“吹牛，刚才明明看深海的时候手都在抖。”

“我哪有？”林望把手抬起来，“在抖吗？”又把拿书的手也抬起来，“在抖吗？”

沙棠从沙发扶手上起来，走过去，凑到林望身边，吃着辣条，对他说：“有很多人都有深海恐惧症呢，虽然你是龙，让别人知道你得了这个病好像有点丢脸，但是没关系，现在不管是仙界还是凡间，内卷都这么厉害，没点精神病什么的，都不好意思出来混呢。”

林望看了她一会儿，“你赶紧吃完了给我腾地方。”

沙棠拉过他的手腕看了看，“还不到十点，你困吗？”

林望叹口气，继续看书，“好吧，你慢慢吃。”

沙棠忽然嘴唇抖了两下，她捂住嘴，不说话了。

林望没有注意她，仍旧看书。

过了一会儿，沙棠说：“林望。”

林望：“嗯。”

“我想和你说会儿话。”

“说吧。”

“你先别看书了。”

“我看书也不耽误你废话连篇。”

“别看了。”沙棠一巴掌拍在他书上，林望叫道：“把我书弄脏了。”

沙棠扬起手，“我这只手没有碰过辣条，是干净的。”

林望无奈道：“你究竟要干嘛？”

沙棠向远方扬起手，“我刚才，就是刷牙之前，在水幕前站着，望着无边无际的深海，思考了一个非常，非常，非常让人纠结的问题。”

“什么问题？”

“我在想，你表弟……”沙棠看着林望，“是不是住在这里？”

“谁？”

“你表弟，小布呀！”

“……他家很远，他去西天了。”

“啊？”

“他去佛祖那里，听禅去了。”

“啊，没关系，你放心，我不是要去见他。”

林望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海的缘故，我忽然想起很多关于小布的事。”

林望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可是我很想聊一聊，你想不想听？”她拿走林望的书，放在自己身后，“你一定想听的。”

“我不想。”虽然书被拿走了，林望就算是没事做也不想听。

“我想忏悔一下，我想深深地忏悔一下。我觉得你是最好的倾听者。”

“我不是。”

“你假装一下神父。”

“我是东方的龙。”

“神仙是不分国界的。”

“跑题了。”

“啊，对不起。”

林望沉默地看着她。那些往事，不是不想去怀念，也不是只有难堪的回忆，只是最后的结局，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希望，没有发生过。

“说吧，我听着。”

沙棠将最后一口辣条塞进嘴里，想了一会儿，站起来道：“不想说了，我去刷牙，睡觉啊。”

林望看着她关上洗漱室的门，将视线收回。挥手拉开一扇水帘，他走到水幕前，宫殿外的深海空无一物，静谧而沉静。

即便是百分之九十九的甜蜜，最后也会倒向百分之一的哀伤。

她不喜欢他。他这个宠物，最不得她欢心。

没有毛茸茸的尾巴，没有温暖的身体。永远冰冷，看不出喜悲。

她甚至在最初得到他的第二天，将他扔到山涧旁。虽然不知为何在几个时辰之后又将他捡了回去，但她嫌弃他，他是知道的。

她喜欢在夏天抱着他，因为他的身体很凉。她喜欢把他放在胸口，他会因为害羞偷偷溜走，她会把他抓回来，继续抱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