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沙棠树(122)

礼物是她随便挑的。因为刚才哪吒说的话吓到她了。她不敢深想，唯有尽快转移视线。可是，即便是不去想，她脑子里也是乱的。

哪吒问：“要了个什么？”

味精答：“电子体重秤。”

哪吒说：“咳。”

沙棠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林望看着她消失在房间门口，起身从冰箱里拿了大半盘煮毛豆，放到哪吒面前“昨天剩的，没坏。你把它都吃了。”

“我毛豆过敏！”

“所以才让你都吃了。”

沙棠在洗手间里走来走去。她一手插着腰，一手在脸上扇风。她仰起头，深呼吸，努力让眼泪不要流出来。她抽了一张纸巾，走到镜子前，用纸巾点去眼角的泪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什么异常，她转身走了一步，却忽然又转回来，把纸巾丢下，双手按在洗漱台上，深深地低下头。

她没办法止住泪水，使用法术将手机从餐厅的椅子上移到自己手中。给味精发了条信息：“我出不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味精收起手机，对哪吒说：“你今天晚上如果不把这盘毛豆都吃了我就和你绝交。”

哪吒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天天，我在林望家，你能来救我吗？”

味精一把抢过他的手机，“是我。”

电话那头很识趣：“哦，你们玩吧，我就不过去了。”

哪吒委屈地要掉泪，“你们为什么这么对我？”

味精站起来，拎起自己的帆布包，绕到哪吒身边，攥住他的胳膊，“咱俩出去谈谈。”

云湾举着一串烤猪皮，咬了一口，一边嚼着，一边看着他们。

李藤说：“云湾，咱俩带一些吃的到楼下去吃吧。”

镜子里的人脸上红红的。沙棠不会化妆，也没有粉底可以遮盖，只能洗把脸，上点宝宝霜。看着除了眼睛有点红之外，没什么其他令人注意的点。她深深地呼了几口气，打开洗漱间的门。

外面没有声音。她走出去，看到林望坐在她的床边。

“你坐这儿干嘛？”她走到房门口，远远看到餐厅已经没人了。

她背对着他，房间里一片静默。

“你是不是知道了？”林望问她。

她回身，“什么？”

“你不知道？”

她静静地看着他，时间忽然过得极其漫长。

他低下头，双手放在膝盖间交叉相握，“你一定知道了。”

她抬起脚，一步一步向他慢慢地走过去，每一步都似踏过了几百年的岁月。

她来到他身前站定，他依旧低着头。

她轻轻抱住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胸口上，就像以前她怀抱着他那样。

“很疼吧。”

他没有回答，身体微微颤动起来。

“怎么办……即便知道了，我还是厚着脸皮赖着不走。”

林望突然紧紧环住她的腰，“不要再丢下我。”

她用发抖的手回抱着他，泪水不断地砸到他的短发上。

她说：“好。”

破春山上，她把他丢到山涧旁。她回到柴房睡了个没有睡着的午觉。傍晚的时候，下起了大雨。她冲回山上，在滂沱的雨水中呼喊她刚刚给他起的名字。因为她给他起了名字，因为他拥有一个她给的名字。

“对不起对不起……”她抓起他，把他塞进怀里。她在冰冷的雨水中哆嗦着往山下跑，“我错了，是我错了。跟我回家，我们回家。”

林望，我再也不会丢下你。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不知道哭了多久。

沙棠说：“林望，你能抬起头吗？”

林望听话地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她。这种时刻，哭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啊！

沙棠用手指抹去他脸上的泪水，摩挲着他的眉眼，“我家小布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

林望一笑，又落下两滴泪来。

沙棠说：“我这个姿势，挺累的。”

林望赶紧松开她，又怕她跑了似的拉住她的衣袖。

她坐到林望身边，看着他。

林望说：“我想抱着你。”

她态度貌似很强硬，“不要，哪有宠物抱着主人的道理。”

“除了主人和宠物，我们就没有别的关系了吗？”

她看着他，有点心慌。她知道他说的，是她渴望的那种关系，但她永远都觉得那对她来说太奢侈。

“小棠——和我谈恋爱吧。”他眼睛红红地说。

沙棠呼吸急促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转头指着餐厅，认真地说道：“那只大螃蟹一定很好吃。”

她起身要跑，却被人一把拉回去。她的头被捧住，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向自己砸下来……

对于林望来说，这场爱恋旷日持久。几千年来，他被自己的选择鞭挞得淋漓尽致。即便遍体鳞伤，还是若无其事地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