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沙棠树(124)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在帮林望？”

哪吒很认真地说：“如果我不戳破，估计他俩还在玩捉迷藏。”

味精看了他一会儿，“你小子分明就是说漏了嘴，还把自己捧上月老的位置了。”

哪吒递给她一罐啤酒，讪笑道：“不管怎样，今天的结果是好的。”

味精接过啤酒，打开，“你怎么知道？”

“不然你回去看看？”

味精用标准的白眼翻了他一眼，一口气喝完了整罐啤酒，扔到脚边，然后向哪吒伸手。

哪吒又递给她一罐。

今晚是满月，该是个圆满的好夜晚。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正像她一样在抬头看着月亮。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像她一样，过着无聊又寂寞的生活。

没有爱的人，活得太久，不知道是不是一种惩罚。她有时候想，如果当时没有变成白鸟，是不是一切早已经烟消云散。

虽然这样想很自私，但是她不想为了别人活着。

看父母吵嘴的时候，看姐姐和姐夫打架的时候，看人间情侣街头热吻或分手洒泪的时候，她总是觉得自己是早就应该消失的存在。

没有什么爱好，没有什么目标，没有深刻的思想，只想儍吃儍喝傻玩的过日子。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像她一样的人还有很多，但是像她这样孤独寂寞了好几千年的人应该只有她一个。因为她没有朋友，除了沙棠。

她喜欢和沙棠聊天，她喜欢沙棠追着自己问东问西，也喜欢沙棠和自己讨论凡间仙界各种八卦的对错和意义。

到苦海探监需要供奉大量的功德，她这几千年来所有的功德几乎都用在此处。

因为她除了沙棠，没有其他的朋友。她也不敢再结交新的朋友，即便灵魂被孤独和寂寞重重地啃噬。

因为被背叛被抛弃被羞辱被欺凌的感觉，太可怕。

她曾经误入歧途，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拥有很多的朋友。

敖丙的寝殿里，他把她擒获，禁闭。他说，我喜欢你，我要得到你，你休想逃。

他霸道的爱对她来说是宛如地狱般的折磨。

他关了她多少天？她忘记了。一起喝酒的那些人，她当做是朋友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来救她，没有一个关注过她。

她在黑暗中，仿佛看到这些人在冲她笑：蔑笑，嘲笑，耻笑。他们抛弃了她，背叛了她。

她怀念那些纯洁的人，善良的朋友们。她后悔了，她知道错了，她感到羞愧，无地自容。

幼小的她还不懂得如何应对这沉重的羞辱，她在深海里扔掉了避水珠。

尽管那具可怜的身躯已经腐烂，尽管她变成了白鸟飞向远空，她的心依旧觉得自己丑陋不堪。

她丢了第七罐啤酒在脚边的时候，哪吒说：“别喝了，人家的事你这么上心干嘛。”

她喃喃地低语：“我只有沙棠这一个朋友，我希望她过得好，希望她过得比我好。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过得比我好。”

她抬起头，望着又大又圆的月亮。眼泪存在眼眶里，存不下的时候，便从脸上滑落。

“哪吒，这么多年，我还没对你说过……”

“你喝多了吧。”

“谢谢你来东海找我，还有，对不起。”

哪吒打了个激灵，“我送你回家吧，你这么说话我害怕。”

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

远处投过来一束光，保安大叔举着手电筒冲他们喊：“你们两个，怎么上去的？快下来！”

味精起手就要施法，哪吒一把抓住她的手，“会被扣分的，我们快跑。”

哪吒拉着她从海盗船上跳下来，跑下台阶，不顾后面的保安大叔的呵斥和追赶，顺着种满结缕草的小径跑出游乐园。

明亮的路灯下，夜风吹来淡淡的青草味道，与哪吒身上的莲花香混在一起，扑到味精的脸上。

味精一手拉着哪吒的手，一手捂着嘴，哈哈笑着。

哪吒抽回手，“行了，别笑了，傻子似的，我送你回家。”

味精板起脸。

哪吒说：“又生气？”

味精拉起他的手，使用法术回到了自己的小家，径直往卧室走。

哪吒甩不开她，“你你你，你放开我！”

“我喝多了你最好别惹我。”味精拉着他走到自己床边，脱了鞋倒头便睡。

她用两只手紧握着他一只手，放在自己腮边，闭上眼睛。

“你什么意思？你要睡觉？”

“闭嘴。”

“我怎么办？”

“闭嘴。”

“你放开我的手！”

“吵死了！”味精睁开眼睛坐起来，“我只要你这只手，你的身体可以退下了。”

哪吒瞪着她。

“你不是莲藕组合起来的吗？把这只手给我，我只要一个晚上，就一个晚上。给我吧。”她的语气变成了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