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沙棠树(13)

此楼位置上佳，视野极好，可以看到半个城市的霓虹闪烁。这个高度，也能难得的看到几颗星星。虽然比不上昆仑山的星空，但也好于没有。

那是几千年前的事了？时间对他来说有点模糊。

他只是清晰地记得自己对那个披头散发的女孩说：“记得在这里等我，不要走远，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我一定会。一定，要记得我。”

虽然重复着说了很多遍，但是看着女孩懵懂的眼睛，他不确定她听懂了。

要不是哪吒……要不是精卫……要不是敖丙……他也不会被禁闭在北海那么多年。

他失去外界的一切消息，他在焦灼和慌张中度过每一天。他一直盼望并祈祷着自己被解除封禁的时候，那个女孩还在那里等他。

精卫附身于白鸟，哪吒托身于莲花，就连敖丙也恢复了龙身。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每个人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只有他，把她丢了。

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走丢的，更没有人知道她已经走丢了多久。她不过是昆仑山上诸多的小树灵之一而已。那么卑微的灵魄，除了他，没人关注过她。

他不知道他找了她多久。

那个少年转遍整个被暴风雪掩埋的昆仑山脉，游遍东南西北四海，寻遍天界阴间，入凡间万丈软红，繁华富贵处，乡村野店家。

等他终于找到她时，那个纯洁又透明的灵魂，一如他恐慌的那样，已经忘了他是谁。

东海之祸根本和他没有半点关系，最后损失最大的却是他。

纵使时过境迁，也终究是意难平。

他慢慢地将杯中石榴色的酒饮尽，他能觉察到液体从他的喉咙流到他的胃里，然后烧灼他的五脏六腑。

五内俱焚的感觉，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

“小布……”一个弱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林望感觉整个身体的血液瞬间凝固。

沙棠躲在侧厅的窗帘后面，偷偷地看着林望，见他没有动静，又试探着唤了他一声：“布布。”

还是没有动静。不是，不是小布。沙棠也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失望。挠挠头，转身去冰箱拿冰激凌去了。

林望手中的酒杯已经碎成了玻璃碴。

破春山的仙人峪里，他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天师小花和紫玉。而他在她眼中，不过是她抓到的第一个妖宠，而且还对他的品种不太满意。

……

养伤的日子太过悠闲。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在网上搜索如何成仙的时候，某网站向沙棠推送了仙侠网页游戏。

林望本来还暗暗发愁，等她伤好之后，如何安排她的生活，可是这些天，却不见她发牢骚了。

傍晚回家，也不见她来门口迎接，饭菜摆在桌上也不吃，有时候半夜也能听到她低低地和电脑里面的人骂架的声音。

“给我买把刀吧！新出的武器。”

“新出了凤凰坐骑，特好看！特帅！我要买。”

网络骂架的好处就是，她现在说话不会再夹杂古语了。

“你给我放半天假，我要出去砍人。不，我一定要去，我爽约的话他一定以为我怕他了！我要打到他趴在地上叫我老祖宗！他骂我是弱鸡，他居然骂我是弱鸡！蓝采和吕洞宾也约过架我为什么不可以？祖安人是哪个门派有什么了不起的？破春山都让我屠了我怕过谁！”

林望无奈，用法术将整层楼做了封印。

又过了一阵，她放弃了砍砍杀杀的江湖页游，开始玩俄罗斯方块、泡泡龙、消消乐和养电子宠物。

“你这种生活很不健康。”林望劝阻。

“哦，”沙棠一边用力按着鼠标，一边用力敲着键盘，“那你让我出去打工呀？”

林望：“……该吃饭了。”

“哦，打完这局。”

打完一局，接着一局，一局，一局，一局又一局。

再过了一段时间，沙棠忽然对林望说：“网上说游戏毒害青少年，我觉得没错。”

林望似乎看到了曙光，“你醒悟了？”

“唉……”沙棠长叹一声，“像我这三千多岁的老人家也被毒害的不轻呀！现在看东西都是重影的，是不是该配副老花镜了。”

之后，她开始沉迷网络小说。

虽然同样废寝忘食，但是林望觉得只要不再沉迷游戏，看看闲书什么的倒没关系。

但是从某一天开始，林望觉得不太对劲了。

沙棠总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还时不时对他露出神秘的微笑。

后来他忍不住，吃饭的时候，貌似漫不经心地问：“你最近，有什么事吗？”

沙棠扭扭捏捏，“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哪吒最近怎么样。”

林望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她碗里，“估计还在大扫除吧。”然后觉得有些不对，“你打听他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