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沙棠树(42)

沙棠笨拙地用菜刀切火腿，林望还是不理她。

米饭蒸好了盛在碗里上桌，菜炒好了上桌，火腿上桌，拍黄瓜上桌。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吃起来。

沙棠夹了一块火腿，放进林望的碗里。林望把火腿扒拉到碗边上，没有吃。

沙棠沮丧，想了想，终于开口：“因为不想让你倒霉，我才想着要搬走的。”

林望本来也没食欲，此刻放下碗筷，“为什么你觉得你住在这里我就会倒霉？”

“因为和我在一起的人，都很倒霉。”

“是有谁向你泄露天机？说你身边的人都会倒霉？还是你自己乱想？”

“都不是，而是……”沙棠想了想：“是我通过以往的教训总结出来的经验。”

若不是她偷吃山神的祭品，就不会惹怒山神来发大水，小布就不会变身成大蛇和山神打起来。天师堂的堂主也不会发现小布体内的灵珠吃了可以成仙。花花和紫玉，都不会死。

“你是监护者，我是假释犯。自从我来了之后，你对我很好，我很感激。你是个好人，特别特别好的人，因为这样，我更不能给你添麻烦，更不能让你受伤害。”

林望怔怔地看着她，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难过。他在她心里，只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而已。

“别乱想，花花和紫玉……并不怪你。”林望虽然这样说着，但他心里并不确定，因为当时他受了很重的伤，在偏院的柴房里躺着，迷迷糊糊中并不知道前院发生了什么。

“其实就是怪我。”沙棠有些恍惚，“如果我早点想到那个对策，至少花花不会死。”

林望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灵珠被取走时的感觉，虽然已经是遥远的记忆，却刻骨铭心，是他再也不想承受的剧痛。

“你说的对策……是，吃了你自己的妖宠的灵珠吗？”

“只有那样，我才能把他们都杀了。我虽然精通天书上的法术，却没有那么强大的法力。说起来小布……它的灵珠还真是宝物呢。”

沙棠脑海中又出现小布那双惊愕悲痛的眼睛，那双眼睛在以后的岁月里像幽灵一样跟随着她。三千年。

“所以……”林望深深地吸了口气，话已至此，“所以，你是打算用自己的灵珠把他的灵珠化掉吗？”

问了这句话，林望立刻后悔了，如果她答案是确定的，他该如何和狠心伤害他的她继续生活下去。

“你不要回答！”

“当然不是！”

两个人的话同时说出口。

林望一下红了眼睛。她说，不是。她说，当然不是。

“我才不是要把小布的灵珠化掉！”因为被误会，沙棠说话的音调高了一些，“是因为堂主说，小布身上的灵珠是宝物，天底下所有的天师都会来抢它的灵珠。我就用我的灵珠把它的灵珠裹上了，这样它就不会再被任何人发现。可是，我把天师都杀光之后，刚把我们两个的灵珠取出来想给它放回去，天兵天将就来抓我，还把我打晕了。我记得我倒在地上，昏过去之前，灵珠从我手里滚出去，滚到了草丛里……”

沙棠气愤地解释着，林望忽然站起来走了。

“喂，你干嘛去？你不吃饭了？”

林望快步走到露台上，挥手施法，封印了从客厅进入露台的区域。

直到走到沙棠看不到自己的地方，他才放松紧绷的身体。

“我要去救花花，小布。”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小布。”

“我会还给你的，小布。”

“是我不好，小布。”

“对不起，小布。”

是的是的，她当时向他解释过的，但是他没有相信她。尤其是哪吒拿着她用她的灵珠包裹住的灵珠还给他时，他那一刻对她的痛恨，无以复加。

今天他听到了一个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答案。她居然是要用自己的灵珠来保护他。

这个疯子！

林望忍不住哭起来，三千年来，在怨念和思念中度过的他，痛恨自己没有信任，庆幸自己没有放弃。

……

沙棠站在露台外，向森林幻境里张望了一会儿，也不见他出来。哎哟，这个人是工作狂吗？她明明在对他讲着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说开工就开工了。

或许，他是因为听了她说的话才走的？啊，对了，他可能是小布的爸爸呢！对了对了，他之前还说过她伤害了他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呢。

“林先生！林先生！”沙棠急切地向森林幻境里喊着：“我做的错事，我会负责到底……你先出来……林先生！林先生！”

林望定了定神，从森林幻境深处走出来，挥手撤去结界。

沙棠跑过去迎他，“你没事吧？”

“没有，忽然想起幻境里有一处漏洞，赶紧去把它修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