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沙棠树(58)

林望怔怔地看着她。

“那种错觉，也许会让他浪费一生的时间来爱一个不可能的人。我对他狠一点不是残忍，而是最合适的，最仁慈的回应。”

林望沉默着。

浪费一生的时间来爱一个不可能的人。这句话，是在说他吗？不，不是，一定不是。

他抬头看了看沙棠，那双眼睛与他对视一下，便躲闪开。看上去貌似若无其事，但好像，也和他一样，有了不能言的心事。

也有了，暗恋的人吗？

“陆先生是个很不错的人。”

“嗯，是很不错。”

沙棠随声附和。刚才说出那几句话，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知道是不是网上的大道理看多了，说出来的话居然也头头是道。

只是，似乎戳到林先生的软肋了呢。

她记得问过他，是不是还爱着她，他没有正面回答。那么答案就是肯定的。

凡人一辈子不过百年，他说那是远古的事。

远古到现在，沧海变成了桑田。这么一想，还挺悲伤的。

他爱的那个人，应该是个仙女吧，是个美女吧，是个脾气好的人吧，是个懂事的人吧，是个可爱的人吧，是个——值得让他爱这么久的人吧……

如果那个女人也像自己拒绝小金一样地拒绝林先生，那岂不是太让人伤心了。

一瞬间，沙棠忽然觉得自己拒绝的方式太粗暴了。

“陆先生是个很帅气的人。”

“嗯，是很帅气。”

“陆先生是个高贵优雅的人。”

“嗯，是很有高贵优雅。”

“和陆先生一起做神仙，过明月清风的日子，一定很舒心。”

“嗯，是很舒心。”

“你自己吃吧。”林望把筷子一放，站起身来，看着她。

沙棠回过神来，茫然地问道：“你干嘛去？”

“我吃饱了。”林望转身就走。

“你剩这么多饭？你对不起种稻子的那个……那个国师！”

“是国士。”林望停住脚步，走回来端起盘子，走到冰箱前，打开门，把盘子放进去，关上门，“我明天吃剩的。”

直到他走进了房间，沙棠这才意识到他生气了。而且她感觉他这次生气的程度，比她偷妖兽那件事还要严重。

发生了什么事？她百思不得其解。

紫玉

在固定的时间醒来，林望没有动。思考一下昨晚自己的行为，觉得十分幼稚并令人迷惑。

阳光从半遮光的窗帘透进来，又是一个艳阳天。

他起床洗漱，一边刷牙，一边想着一会儿早餐给沙棠做手抓饼吃。

他刚走出房间，就闻到一股香喷喷的方便面味儿。

“林先生！”沙棠正在往两只大海碗里捞面条。

“你真是有口福，我刚煮好你就出来了。”

沙棠看了看钟表，七点三十分钟。正好是林望每天走出房间的时间。她暗暗松口气，还好还好，时间刚刚好。

林望走到岛台前坐下，接过沙棠殷勤递来的一双筷子。低头一看，居然还卧了个鸡蛋。

他转头，窗外阳光正好，确实是从东边照进来的。

“我今天卧的鸡蛋火候正好，上次的不行，都流汤了。”

沙棠也拿了双筷子，把面条挑到半空中吹了吹，晃了晃，吸溜进嘴里。

林望多看了她几眼，从没想过，他还能过上她给他做饭的日子。

“你吃呀！”

“太烫。”

“你吹吹呀！”

林望吃了口面条，低头的瞬间，竟然觉得眼热。

“晚上我们去吃饭吧。”沙棠貌似漫不经心地说。

林望抬头，“去外面？”

“嗯！去外面。我请你。”

“为什么？昨天一顿饭就花了四百多，你一个月才挣多少钱？”

沙棠把刚夹起来的鸡蛋又放回面汤里，“我来了也有小半年了，一直吃你的喝你的。昨天发了工资，第一个应该先请你吃饭的。”

林望无言地看着她。

“突然遇到陆先生，一时兴起，我知道我偶尔做事是欠考虑。”

沙棠低头吃面，一直吃一直吃，也不抬头。

“不是这样的。”

“诶？”沙棠吸着一口方便面抬头。

“你不是偶尔欠考虑，而是偶尔不欠考虑。”

“老话说得好——”沙棠低头继续扒拉面吃，“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林望笑起来。

“我吃完了。”沙棠站起来，把筷子撂到碗上，“你刷碗吧。”

“哦。”

沙棠走到玄关处，一边换鞋，一边说：“你想想吃什么，咱们中午去吃。别，还是晚上吧，晚上时间长，还能喝点儿。”

大门在沙棠身后关上，房间里静悄悄的。

林望夹了那只鸡蛋，咬了一口，蛋黄已经煮硬了，他夹到鼻尖闻了闻，又离远了看了看，再咬一小口，觉得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