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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的邪恶夫君(93)

“……你还在恨我?”他犹不知他残缺在哪里,自以为是道:“不是都真相大白了么?章武帝才是罪魁祸首,你该恨他才对……”他见我不作任何反应,故态重萌,悻悻道:“汝阳王府的人都该死,是罪有应得,我凭什么救他们!”他说的义正言辞,神态举止却烦躁无比,松了松衣襟,脸色铁青道:“我只是在章武帝出手时袖手旁观,落井下石,没主动导致一切已经是仁至义尽!”

“是,你没必要救我家人。我不怪你,不恨你。也没道理怪你恨你。你凭什么就一定得解救他们性命呢?抚育了你十年,你就有义务解救他们么?就该解救他们么?可以理所当然没有理由地怨恨一个杀死你的人,却没有资格去怨恨看着你被杀,袖手旁观见死不救的人。没资格。因为他跟你根本就没关系。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没有爱,哪来的恨呢?”我微笑道:“以前对你,我还有恨,现在,连恨都没有了。”我娇娆地笑,“知道对一个人无爱也无恨,是什么意义么?”

就像是丢弃在大街上的一堆垃圾,一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

这是汝阳王府我们一起长大的十年来,是整个青春年少少女时代他他在我心中的‘地位’。曾以为变化了,由对他轻慢鄙薄冷淡的无视,转变为对‘杀家仇人’的他噬骨恨毒,那样痛彻心扉地走了一遭,却原来,深刻的仇恨只是被刻意掩盖的假象,两相解释与证实,便那么风轻云淡地化去了。仇恨不成仇恨,辗转回首,恍惚中,又回到保定二十年,保定帝北皇瑞三十八岁的那个春天,他还是汝阳王府门口那个十一二岁,容貌清秀,却怯怯的,垂着睫的少年。父王牵着他的手,对我们兄妹四人介绍道:他是南宫绝,以后,他就是我的义子。

“你是攀的高,站的远。亦如你所说,你虽奈何不了皇帝,可皇帝一样一奈何不了你。你状元及第,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人俯跪膜拜,顶礼仰望的高度。可不管你爬的有多高,”我一字一字清晰有力地道:“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汝阳王府门口那条丧家之犬!”

“啪!”

南宫绝蓦地扬掌,狠狠搁在我的面颊,涨红的面庞满是羞愤,无可掩饰。

我被打得摔在桌柱下,跌在泥金地板上,喉间阵阵的腥气上涌。

殷红血丝流溢出嘴角,挂在唇边,却全然感觉不到疼痛,怒涛席卷的那个人不是我。

抬起头,我直直看向南宫绝,张口畅快而笑。

“云霓裳!”

南宫绝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他猩红的目中冰寒而危险的气息交相涌动,脸上是火焰般喷薄而出的狂暴和愤怒,伏动的身体也是颤颤巍巍摇摇欲坠,我以为他接下来会做些什么,他颤抖的嘴唇会说些什么,但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兴许连他也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了。也或者是一时没想到处罚我的极致方式。他狼狈不堪地,一步一步向后退着直至退到门槛处,被门槛绊了一下,才转过身,踉跄向外走去。披了白缎披风的背影,鬼魂般孤凄落魄。

上部 第76章 身孕

奶娘给我净脸,用帕子热敷我红肿的脸颊。奶娘虽见到了南宫绝跌跌撞撞地离开,但并不知道我与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前几日身上烙下的凤凰刺青就已令奶娘几度昏厥,今刻再见我脸上掌印,只更添增了对南宫绝的惊痛,掉着洋浊的眼泪一遍遍不敢置信地念叨着他怎么下得了手。第一次,平生第一次,我没有一丝的怨恨。我只是惨淡地笑,伏在软软的塌上咳嗽,吐着他打出积淤在我喉咙里的鲜血。

南宫绝一直以来并无暴力倾向,从没有打过我。

那句话,我委实说的刻薄了。

这一巴掌,是我自己讨来的。

断绝了与趺苏之间的感情,不管他放不放弃,至少我单方面地断绝了。又痛痛快快地骂了一顿南宫绝,将他的骄傲踩在我脚底下,出尽了十多年来积郁在心底的那口怨气,真真正正洋身舒坦了。佑儿有平阳代为照排,趺苏大约也不会伤害到佑儿,我更是了无忧虑。未来的路怎样走,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且暂不思虑,松懈下紧绷了许多年的身子和精神,好好睡上些时日。

我就真的什么也不去想,敞开心扉昏天暗地地睡着,午夜梦回觉得饿了再进食些汤水,如此过了很长一段日子。我觉得很长。以至于都再懒散不下去了。这日旭日东升,我振作着起了床,精心梳洗,细致妆点,随口问奶娘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奶娘回话道:“四月十七了。”

我啼笑皆非,还以为混沌过日睡了多久呢,也才不过七八日。无所事事百无聊赖果然觉得时间漫长些。四月十七了,快到初夏了,难怪觉得天气黏热,连带胸口也闷闷的,好像憋着口闷气似的。嗯,一会儿找件夏衣换上吧。

如此思量着坐到膳桌前,是带着好心情打算用一顿丰盛的早膳的,可我看着桌上膳食却不由愕然了。一碗白米稀粥,一盘素炒萝卜。从小到大,哪顿不是燕窝鱼翅的,便是汝阳王府覆亡,这一年来,也是日日海味山珍,这.......没等我惊咦,奶娘已十二万分抱歉道:“是.......是这样的。以往明月小筑虽少人服侍,但每日都有丞相府的人送新鲜的蔬菜瓜果过来,小膳房里不缺什么。可......可这七八日一直没有人送过来,都怪我,我还一直在等呢,到今天我都一直在等呢!这不......等来等去,膳房里只剩下大米和久存下来的萝卜了。”

奶娘道:“要不今天的早膳,我出府另买些吃食回来吧,兴许......兴许一会儿膳房里缺什么,就都送来了。”

没答奶娘的话,我径自拾筷用起膳来,一碗白米稀粥尽数吃下,素炒萝卜也吃了不少,满足地放下碗筷,笑道:“很好吃呢。”我起身道:“不小心吃的太多,胸口越发闷了,奶娘陪我出去走走吧。”

“嗳,嗳。”奶娘忙不迭地点着头。

却是往春夏秋冬往日住的地方而去,自她们离开后,这里住着那四名御医女。状似无意地推开门,果然细软都早收拾干净带走了,桌子上甚至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奶娘解释道:“丞相跌撞离去的第二天,她们......她们就都搬到别院去了。”

连那四名御医女都搬走了,不用想,整个明月小筑里只余我和奶娘二人。我含笑道:“丞相大人是要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呢。”

我点破话语,奶娘也再自欺欺人不下去,踌躇地怨艾了一番。我往别处而去,闲适自在道:“以后我们便自己出去采购米粮菜蔬,自己生火做饭吧。平常人家不都是这么生活的么?”我抿出清淡笑意来,“明月小筑里金堆玉砌,我们换成银子,一辈子也用不完。”待在这里,哪又还用一辈子那么长呢?

奶娘虽是上了年纪,但服侍我一个人却是游刃有余的。倒是我,胸闷连日来就没减轻过。兴许是夏日渐近,天气渐热的缘故罢,吃起东西来也挑剔的很,无端便消瘦了。这日奶娘煮了燕窝给我,我尝过一口便抬头望着院中海棠果,总觉得那样酸溜溜的东西好吃些。

距离南宫绝那日惨淡离去将近一月了,自是再没见过他,他那样身份的人,哪是我随便能见到的?而趺苏自回宫后便没有一点动静,倒是南宫绝行事高调的很,丞相府常常整夜歌舞升平。天气越来越浮热,胸口也越来越闷,丞相府笙乐远扬,更见吵得人睡不着觉。皎皎月华从窗外透射进来,洒照一地,在床上辗转反侧还是不能入睡,索性披衣下床。

履鞋走去房门前,拉开门,踏出卧室,伴随着月光于绣楼下西边方向的廊轩行走,此方位的廊轩连接着绣楼后方大片大片的荷花,廊轩之末正是荷塘正中央的站台。夏日莲荷盛开的正好,不看可惜了,本是出于懒怠悠闲之心月下漫步的,荷花渐欲迷人眼,如斯良辰美景,倒心生几分惬意了。我伫立站台,看着亭亭静植的荷花,若不是此刻丞相府笙萧之声烦人心神,真真人间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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