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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锅(524)

“胡姐……我算个好警察么?”简凡突然出声,轻轻问道。

“当然。”胡丽君一惊,嫣然笑了,想抬手,手却是僵着又缩回来。笑着安慰道:“如果这个悬案大白于天下,你将会在重案队队史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你将是所有警察眼中的传奇,在你之前有很多传奇,可在你之后,只有你是传奇。知道么?通讯车里支队长、夏主任和预审员听了你一夜询问,都忍不住拍案叫绝了,一夜都没人睡……”

“可我收过黑钱。”简凡突然迸了句,看着胡丽君被雷得笑容一下子僵到脸上,又叹着气补充着:“收过很多黑钱……连我现在这个女朋友家里都知道我是个黑警察。”

“我知道你会很吃惊的。”简凡看着僵着一脸笑容的张口结舌的胡丽君,苦笑着无奈地说着:“其实费尽心思来寻找曾国伟的下落,也是因为他女儿送了我一份我拒绝不了的大礼,你现在还觉得我是传奇么?”

“你……你开玩笑吧?”胡丽君勉强笑笑。

“其实你早听说过了,只是怕伤到我,不敢说出来而已……”简凡无聊着拨着几根草颗,释然地说着:“和躺在地下的那位前辈相比,我听说过他的事,我觉得我有点卑鄙;和站在这里的队友们相比,我觉得我有点无耻;其实我觉得以前那样浑浑噩噩活着挺不错,不知道责任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高尚是什么东西,什么都不知道,心里也没有什么负担。”

简凡说着,缓缓地站起身来。而胡丽君整个人还像僵着一样,只有怪怪的眼神随着简凡的动作向上抬起。嘴半张着,惊讶得半晌没有说出一句安慰的话来,而简凡说到此处。却是也羞于再说的样子,摇摇头。循着上山的路,去看现场了。

变了,彻头彻尾地变了,胡丽君心里暗暗地觉得,眼前这个人,再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位小警察了。

山腰里,鼓风机吹了十几分钟,拉着警戒线的地方围了十几平方,全身上下穿着防护服的几位法医像太空人一样,连眼睛也戴上了防护镜。弓着身子、侧着慢慢向墓道里拱。墓穴里,第一次拉进了灯光,跟着在劈劈叭叭闪着相机的镁光……

漫长的等待,一山数十名警察的眼睛,都被吸引在这里,简凡和几位认识不认识的外勤们站在警戒线外,安安静静地等着……

取证、拍照、勘测、录像,足足很长时间才见得第一位法医从墓口艰难地出来,手上多了几个塑封的证物袋,警戒线旁一众围观的警察,霎时捂上了嘴,眼泪扑浮浮的刷刷流了出来,

斑驳锈蚀的领徽、镍扣、已经分辨不清的臂章,隐隐还有作训二字。一霎那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墓中现存两具遗骸,一年代较早,怀疑是原墓主;另一具由塑料雨衣包着,基本和嫌疑人交待吻合,这里的气候干燥少雨,遗体保存完好,已经成了一具干尸……衣服已经蚀化不可辨认,根据领徽、衣扣以及没有蚀化的化纤纤维臂章。我们初步判断……呜……这是九X式警服中的夏季作服……还有一块手表、一支塑料钢笔,永生牌的……”

是谢法医,说着泣不成声,卸着眼镜抹泪。伍支队长悲恸着,双手颤抖地接过了证物袋,粗糙的大手抚着,大颗大颗的泪吧嗒吧嗒掉着……简凡抹了把泪,不忍再看。踽踽地向山下走去,而知道消息的陈师傅、郭元几个,正往山上跑来,简凡戚色一脸点点头,自顾自地下到车边,拍上了车门,长喘着气……

知道真相是什么,可依然会被真相拨动着悲伤的神经。

第一批证物起获了,一辆警车鸣着笛冲出了现场,向太原急驰,省厅已经介入此事,要求做最后的确证。送检是遗骸提取的切片样本和残留毛发。

验不验已经是多余的了,充斥着悲愤情绪的刑警队伍里,轮流地志愿加入到了施工队伍,把墓口开大,准备运走遗体。

又过了几个小时,夕阳西斜。遗体开始从墓穴中起运了,四个法医小心翼翼地把装着队友的尸袋从墓口移出来,放到担架上,一众警察交替着、肩传着,抬上了鉴证车……

警车里的车载响彻着:各编队注意、各编队注意,刚刚接到省厅法医鉴定中心的结果,已经认定,在这里发现的一具遗体,就是我们太原市原晋原分局物证科科长曾国伟……十四年前,他被犯罪份子残害并抛尸这里;十四年来,我们这位战友背负着监守自盗的沉重枷锁躺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他的女儿成了孤儿、他几乎成了罪人;十四年来,省厅、市局、支队和他的战友、同事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都在试图为他洗刷这场不白之冤;十四年来,活着的人无法心安、死了的人,也难以瞑目……但今天他可以瞑目了。十四年的悬案今天有了一个了结,他是清白的、他是无辜的。在他之后,还有我们这些人,在继续着他未竟的事业,我们可以告慰战友的是。十四年来,我们没有放弃,我们也永远不会放弃,不管是谁犯下这桩滔天罪行,都逃不出我们警察的追捕、逃不出我们手中的警枪、逃不出法网恢恢、更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是伍支队长,铿锵悲愤声音哽咽在车载中说不下去了,沉默了良久。喘嘘不已的声音之后才如同山摧崖倒一般的悲愤喊了句:“走!!!……过年了,我们带他一起回家……”

一刹那间,警笛呜咽着响起、所有警车的警笛呜咽着响起。不约而同在为一个未曾谋面的战友叫一声回家、抹一掬热泪。

一刹那间,简凡坐在车里,再也按捺不住,热泪扑扑簌簌地冲溢出了眼眶,捂着脸,号啕大哭。

逶迤在长长的警车车队之后,依然是黄沙满天、残阳如血……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40章 恶迹雪难消

下雪了。

突如其来的寒流比预计足足提前了十几个小时,给一向准确的省台天气预报开了一个大玩笑。纷纷扬扬的大雪弥漫在城市上空,荡涤着世间的污浊,雪色下的城市不再巍峨,似乎要被雪淹冰封一般,与天地间的茫茫连成一体。

雪,几乎是和回归的车队进入太原同时下起的,就像冥冥中一切自有安排一样。铺天盖地的大雪似乎也要来一场激浊扬清,荡涤这个城市残余的罪恶。

省厅紧急特派处理此事是一位孟姓的副厅长,带着部属直接迎出了城外,迎接这个特殊的车队,副厅长的专车成了回归车队的开路车,直驶省厅大院。在随后简短的汇报中,副厅长只强调了一句:要以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凶手辑拿归案,给全市警察一个交待、给罹难的警察家属一个交待……

这句话迟到了很多年,不过终于还是听到了。

一个小时后,印着仝孤山照片的红色通缉令发至全省、全国,从内网直达到每一个公0安基层单位,仝孤山户籍所在地云城市警力总动员,从与仝孤山有牵涉的家人、亲戚、朋友以及可能涉案同伙入手,查找一切可能的线索。全省道路交通警察、城市巡警、派出所民警以及牵涉到千家万户的联防治安人员,在两个小时之内,手里都多了一封通缉令。

四个小时后,省台播出一条特别信息,悬赏十万元,通缉仝孤山。这个赏格超过了以前对举报部督逃犯的的奖励。

在省厅法医检测中心门外,静静的雪中,聚集了越来越来的人,支队的、市局的、分局的、包括省厅的,包括几位白发苍苍已经离退职的人,一多半是当年晋原分局的同事,埋没十几年的悬案重见天日并没有让人有几多欢欣,被害十四年、蒙冤十四年、十四年杳无音讯、十四年没有盖棺定论,而再见之时已经是一具枯骸,怎能不让人凭生锥心之痛、热泪长流。

第二次检测进行了三个小时,还未结束的时候,吊唁人群聚集之外雪中奔来一个黑衣黑裙的姑娘,边奔跑边撕心裂肺地喊着爸爸,有人认出了这是曾科长的女儿,喊着楠楠,纷纷让开了一条通道,被法警拦下的时候,已经有点失去理智的曾楠哭天呛地长跪着仆倒在雪地里,几近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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