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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阁祸(冷娼门系列之三)(14)

慕容展刚用手比划了下,便停了下来,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只能温和地笑着,尽量表达着自己的善意。也许是同病相怜吧,对于这女子,他心中有着一份怜惜。

女子不悦地眯眼,正待发作,车外再次传来与倾的声音。

“他是我家相公。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非普通人家的女儿,怎么会在倚红楼的?”

女子并没有回答与倾的话,而是微异地看了眼慕容展,心中一动,想到一个可能。“你是个哑巴!”

慕容展神色微僵,垂下眼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但是这一句话却惹恼了与倾,只见车帘蓦然掀起,一阵风刮了进来,她已唇角噙着冷笑地坐在了慕容展身边。

“你这丫头是生下来便在倚红楼么,说话这等没有教养?”相公是她的,除了她,谁也休想欺负。

那女子原有些苍白的俏脸瞬间胀红,挣扎着就要起身,却因身上伤势实在太重而又狠狠地跌了回去,只疼得额上直冒冷汗,她却硬性子地哼也不哼一声。

“放我走,不然本姑娘定叫你们后悔莫及……”咬牙发下狠话,却因语气虚弱而没有丝毫的威吓之力。

与倾怒极而笑,慕容展伸过手握住她的,眼中透露出隐隐的担心。

“你要走,我可是求之不得。”她笑得诡异,然后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一紧,不由用空着的手在他的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才又继续:“不过咱们将你从倚红楼救出来这帐可得好好算一算。”

“你待怎样?”女子瞪着她,并不甘示弱。

“为了救你,我相公的花酒没喝成,白花了一千两银子。这钱你得赔偿。”与倾笑眯眯地道,在女子反驳之前,又道:“将你从倚红楼偷出来,劳力费和担惊受怕费一千两……这算是最低的开价,还有你的血污了我相公的衣服,家里的被褥,这些你也得赔。给你少算点,五百两;给你治伤的药是我独门配制的,需要许多珍稀的药材,全被你耗光了,且不说它本身便是无价,万一我们哪天要用,却因为没有而丢命,你说这你给多少钱有用?这个,意思意思,十万两。还有房子,马车……”

随着与倾的话,女子的脸越来越白,到最后听到总额的时候,干脆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与倾耸了耸肩,回头,这才发现慕容展已完全呈呆怔状态。于是,忍不住又偷了口香,与他温存半晌,才肯踏出马车。

******

傍晚的时候,他们在沿途的一家驿站休息。女子后来又醒过,却再没敢提放她的事,当然,也是一句话没说。

因为人已经清醒,女子独自一人一个房间,慕容展和与倾一个房间,他们并不担心她跑。首先是因为她的身体还没到能跑的地步,再则就是,她真想走,他们自也不会留。拖着她,其实就是一个累赘。

也许是因为那双眼的缘故吧,即使女子的态度再恶劣,慕容展仍然尽心地照顾着她。但是与倾则不然了,她可没什么顾虑。

“我说丫头,你考虑得咋样?是给钱呢,还是干脆给我家相公做小?”看到女子扬手打翻了慕容展好不容易熬好的药,与倾脸上不见恼意,只是坐在椅中笑嘻嘻地问,没注意到慕容展脸色变了。

女子脸色忽红忽白,憋了好半天才道:“你们送我到京城,我拿银子给你。”

与倾微笑:“我怎么知道丫头你说的是真是假?万一到了京城,你仍然拿不出银子来,咱们不是白跑一趟?时间和银子都花出多的去了。”拐来拐去,她其实就是想从女子口中撬出她的身份来。

那女子冷笑,“当朝丞相王彦你可听过?”

慕容展浑身一震,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

与倾纹丝不动,沉眼勾唇,“那又如何?与你何干?”

女子全副心力都在与倾身上,生怕一个闪神,就被她吃得尸骨无存,并没有注意到慕容展的异常。

“我叫王雪蟾。是王彦的女儿。”仿佛豁出去一样,女子透露了自己的身份,这个她被歹人所骗流落在妓院中时,咬紧牙关也不肯泄露的秘密。只因若让人知道当今丞相的女儿在妓院中受到那样的侮辱,别说她,连她的家族都要蒙羞。

啪地一声,慕容展扶住床头柱,浑身上下不自禁地打着颤。是她,真的是她!小蟾儿。

与倾知道确定了,也不多言,起身拉着慕容展回了房,丝毫不理会身后女子气急败坏的喊声。

“是她?”等到慕容展稍稍平静下来后,与倾才开口问。

他点了点头,眼神有些茫然。白天他还以为自己不在乎,没想到等肯定是她后,他竟然会如此激动。

她、她的脾气一点也没变。不过,长成少女,显得更加美丽了。他还记得,小时候她像一个野丫头一样喜欢爬树,而他在树下担惊受怕地看着她;她喜欢抓毛毛虫吓人,喜欢恶作剧,两府中上上下下的,没有一个不被她捉弄过,而往往因为他跟在身后,所以就算她爹再生气,也没惩罚过她;她还喜欢打架,明明长得粉雕玉琢,打起架来却像一个小子……

看到他唇边浮起微笑,与倾知道他沉浸在了往事中,想到那女子的容貌与年龄,心中不由警惕起来。从来她要的就是一心一意,如果、如果……她突然不敢再想下去。

“小展,我们真要送她回去?”掩藏住自己眼中的惊惶,与倾笑着问。

慕容展回过神,看到眼前的与倾,唇角的笑意一僵。他怎么忘记了,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慕容展,而是一个当过小倌,现在又是别人丈夫的人。思及此,他眼中的神采黯淡了下去。

与倾突然觉得有些冷,仿佛想抓住什么似的,她扑进坐在椅中的慕容展怀中,近乎疯狂地吻住他,手急切地拉扯着他的衣服。

不,不要……求求你……脑海中反复地出现着这几个字,一向镇定自若的她在这一刻完全慌了神。因为她清楚,人的心有多么不可捉摸。而连着两世,她都在执着地追逐着一颗完整的心。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大片大片的如火焰一样的花,在青蒙蒙的世界中美好得让人甘愿忘记人世的一切牵绊。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慕容展吓了一跳,但他忆起以前的事,又想到曾被他搁在心中最重要位置的丫头就在隔壁,怎么可能还有心情。

按住了与倾的手,然后将之从自己衣下抽出来,慕容展将与倾抱上床,为她脱了鞋和外衣,扯过被子盖上。

走了一天,休息吧。我去看看她。他比划,脸上平静得看不到丝毫欲望,然后不待与倾的回答便转身出了门。这是他第一次拒绝她,也是第一次没得到她允许便去做一件事。

与倾想抓住他不让他去,但手却只是动了一下,并没伸出被子。看着他的背影,一丝恐惧悄然浮上她的眉梢,为那突然升起的错觉。仿佛,他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手抓着被子,紧了又紧,最终,她无法再忍耐下去,掀被而起。就算是站在隔壁的门外,也胜过躺在这里,任患得患失将自己凌迟。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慕容展那一转身,代表的会是无止期的分离。

第六章(下)

隔壁的门半掩着,与倾来到门外,靠着墙,静默地望着淡月笼罩下的简陋院落。夜风一吹,让人神思顿清,那一刻她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她明知慕容展对自己不过是报恩的心态,却仍强硬地将他束缚在了身边,那么现在的情况是应该会有所预料的……她也早做好了准备……

她没忘记过自己曾说过愿意用一生的时间来等待他的回应。那么眼下她是在做什么?

一抹苦笑浮上唇角。与倾知道自己是怕了,怕着这人世的无常,人心的易变。

叹了口气,她站直身体,打算回房,却蓦然察觉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