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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风(93)+番外

作者: 阿罗的不可能性 阅读记录

许棠是唯一的意外。

初见时他是高高在上的小少爷,近乎蛮横地闯进我的生活。他的长相太有迷惑性了,顶着一张乖得不行的,人畜无害的脸,却回回都要挑最刻薄最狠的话说。

他愿意出高于市场价几倍的价格让我补课,而我恰好缺钱,一拍即合。我不在乎他到底想不想补课,也不介意陪他玩无聊消遣的游戏,我只想拿到那笔钱,让我奶奶能够尽快做完手术。

待得越久,我越意识到那幢房子的诡异。三层的房子,就住了一主一仆。仆人每天忙着招呼工人修修补补犄角旮旯,在所有可能的出口布满了摄像头。而看上去是主人那位,却足不出户。这幢房子也没有客人,孤零零藏在后山,在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安静得可怕。

我开始对这里感到好奇,对他感到好奇。他每天做着重复的事情,打游戏,睡觉,吃饭,画画……只有画画的时候他眼里才会有光,他常常在画架前一坐就是大半天,偏爱浓烈的色彩,每次都力求用线条和色块把画布铺得满满当当。

很多时候我们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他画他的画,我看我的书,这份工作要比我想象的要轻松很多,于是我乐得悠闲。但是有时候,他又呈现出一种神经质的偏执和疯狂,起初我以为是艺术家的特质,譬如梵高会割下自己的耳朵。

他辱骂我,企图用幼稚的话语来刺痛我,而当我真的恼怒时,他又湿着眼眶,吸溜着鼻子,可怜兮兮,把头靠在我肩上,乖得像只小鹿,软乎乎的露出肚皮,眼巴巴地望着我。我再也没办法做一个旁观者,置身事外。

他根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作出一副骄纵跋扈的少爷样子,实则爱哭得要命,做轻了跟猫儿一样哼哼唧唧不知餍足,稍微重了点儿就噙着泪花儿成了朵娇花儿。开心了要哭,不开心也要哭,我真不知道他哪里来这么多眼泪,受过了多少的委屈,金豆豆不要钱地往外撒,可怜见儿的。

我本能地想靠近他,想摸一摸他软软的头发,他笑起来的时候两个浅浅的梨涡,眼睫毛一抖一抖的,像只白白净净的小羊羔。

那时候我们都才半只脚迈入成人的世界,偷藏禁果有着无限的吸引力,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点着了火,连了片的烧。

靠近、触碰、撕咬、占有......我在一个夏日的午后猛然醒悟所谓的爱情,它来势汹汹,蛮横无理。多年以后,我不止一次陷入思考,究竟是过剩分泌的多巴胺给我造成了错觉,还是身体原始的冲动和欢愉。可无论是哪一种,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许棠。

我不是宿命论者,可是除了命运的眷顾,我无法用其他理由解释费城的相遇。

我已经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就像自己的心脏拽在别人手中,连呼吸都不敢掉以轻心。这几年里,我不是没有想过忘记他。我尝试过去交女朋友,那些或清纯或明艳的女孩子向我索吻时,我居然不自觉地往后退;我也试过交男朋友,可是到了最后一步,我想起来的始终是他的脸。

他抽离出了我的欲望,和我的青春期一起弃我而去。

是他把我拉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感官世界后又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那扇门。而我必须面对现实世界里无尽的实验、考试、保研、出国…每一次我都竭尽全力地去做,因为我只能向前看…

我已经马上就要忘记他了。

可是他偏偏又在费城出现。

那些过去的记忆不停地碰撞,我恨他像抛弃一个玩具一样把我甩开,可是我又在无数个夜晚一遍一遍想着他的脸*慰。

我不知所措却又在瞬间做出决定:他不能再走了,命运已经再次把他带我面前,他要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

我花了几天时间摸清了他去那家酒吧出场的规律,一个叫“Earl”的黑人酒保很热情地和我搭话。

让我惊讶的是,那天他在酒吧舞台出现绝非偶然。在黑人酒保口中,他是个连吃饱饭都成问题的落魄中国人,以在酒吧和饭店演出赚取小费谋生。

“这绝不可能,”我摇了摇头,接过Earl递过来的一杯龙舌兰,又不敢把认识他表现得太明显,只好说,“他看起来…不像是过落魄日子的人。”

“for good old days,”Earl举杯和我碰了一下,“我和你持同样的意见,Tang是个很有教养的人,你知道的,干我这一行见过太多的人了,所以看人一向很准。比如说,你,来这里绝对不是想点一杯酒消磨时光。”

“那我只好再点一杯酒,对占用您的工作时间表示歉意。”我放弃在Earl面前拐弯抹角,朝他摊了摊手。

“伙计,在背后议论人的遭遇不是绅士的作为,如果你想了解他应该自己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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