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客星行(116)

作者: 晏榕 阅读记录

云中君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过去我也从未想过,武忘婪的孩子,会不自量力到触犯道禁,自命为阳星。”

褚阳看向皇甫令,眸中幽深。

而尘封的往事,随着这句话全部倾泻而出。

彼时,皇甫令只是个在景行山上修道的弟子,但他不甘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看景行山的空旷寂寥,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曾犯了错——她本是景行山门人,下山游历时一位贵胄相约终身、却被辜负,因而心性大变,在武林中成了人人诛之的女魔头。

因此,他在山上过得并不好,即便他的师父是掌门,是他惨死母亲的师弟。

身为掌门唯一的徒弟,他知道许多有关天道的机密——譬如此世双星遭变,那道在后崖存在了二十多年的“天痕”开始动作,各长老们潜心推演,“天痕”可能由于新的双星而移动。

“天痕”中是蕴含天意的,他想起师叔们的话语,一颗心被鼓动了起来——“天痕”连天意,阳星即将出世,如果接触“天痕”……只要小心些进入后崖禁地,只要一试——

其后种种,不过是他真成了阳星,师门震怒却又无可奈何,他的师父云中君将他放下了山。

在只有长老参与的审判上,他被指为“孽生贪欲,不敬天道”,但他半分不悔。

那时,今日,他问出相同的一句话:“难道人没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吗?”

褚阳已然明白,皇甫令是在景行山上设法让自己成为阳星的——自然,阳星的身份,在她的摧毁之下,今日也困不住他了。她面具下唇角浮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但是这个世界——到底只有一位客星。

皇甫令似是察觉到了银面具之下冷视,凌然高呼:“褚阳,你为客星,有你的天意,我如今舍弃阳星之身,要与你相争!此地该由此地之人掌握,你不会赢!”

闻此,云中君眸中冰冷,又飞一指诀击向皇甫令,道:“景行宫不容你肆意妄为。南宫绝星命已移,我必要带走。至于你与褚阳之争,褚阳胜局已定,若你执意罔顾天下而争主位,你落败时,我不会让她留你性命。”

皇甫令肩头一痛,麻痹感几乎要蔓延到心脏处——他看向云中君,他白衣如旧,却毫不顾惜旧情,以道法伤人是为门规禁止的,但他这个景行宫掌门做起来毫不犹豫。皇甫令笑了两声:“好。今日你救下南宫绝,那她落败时,我也不会让你救她的性命。”

云中君压制仍在,褚阳不知是由于修为卓著、还是云中君刻意为之,一直行动自由,她便拨开士兵,捡起浮休剑,拉着南宫绝退到云中君身后。

在走向昶城前,她回眸看了一眼皇甫令,对他道:“我的性命,不值一提。”

褚阳拉着南宫绝走,云中君落后几步,褚阳此时也顾不得云中君如何,或者在她心中,她早已安排好了云中君的位置,以致不必特别想起。她专注地计算着距离和时间,把握着转瞬之间的时机——

“出兵!”

褚阳扬声而喊,用最耗费内力的传音方式,将来自总指挥的指令如海浪般卷向昶城——一瞬间,城楼上擂鼓乍起,邵迪手握重刀、策马扬蹄,战车队车轴上锋利的车軎旋转出寒芒。

几乎同时地,身后烟尘滚动,皇甫军的喊杀声直逼昶城。

炮车迎褚阳面而来,车上将领是她的麾下,挥旗喊道:“防御准备,避让总督!”

炮车上迅速支起复合板,为三人开道,褚阳顺势将一股内力灌向南宫绝,却发觉他经脉通畅,不置可否,疾语道:“将军入城不便,先随军向前。”

南宫绝颔首,转向军阵中去,云中君也追上褚阳,轻轻将她一带,便一同跃过千军万马,飞上城楼。落定后,因褚阳平素威慑,众将领肃容以待,不敢分心,指挥若定。

褚阳俯瞰城下战况——炮车队在箭雨之中被扎得像个刺猬,一旦覆甲的马匹受伤,他们便放开缰绳,卡起,成为一个炮台,其中喷薄而出的红光在皇甫军的前锋骑兵中炸开,热浪席卷、带起破碎中泛起的血雾。步兵列着阵型紧随其后,短兵相接之时,由于迎头是混乱的火炮,皇甫骑兵的优势被极大削减。

好一片人间炼狱。

很快,火炮耗尽,步兵优势减弱,皇甫军的重甲步兵精锐也步步逼近,邵迪转攻为防,向城门处后撤。

此时,二层城楼上,一将领对褚阳高喊:“砲机就位,复请指示!”

“攻。”她漠然看向城下血海,抬手示意。随着这一字落下,重石以千钧之力被掷出,砸向皇甫军中沉沉浮浮的人头和工程器械。

以现代力学为原理构造的南境砲机,有着这世上最远的有效射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