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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555)+番外

这模样,落在三名老妇眼里,叫她们皱起眉头,遗玉听了她骂,总算绷起了脸,盯着长孙娴,摇头讽道:“高夫人,我本想给你留几分颜面,可你一再羞辱,是连脸都不要了不成?”

长孙娴脸上的刺痛肿胀,还在提醒她刚才当众受了多大的屈辱,又被遗玉讥讽的眼神和语气挑衅到,哪还有什么理智在,双目通红,抬手狠狠指向遗玉,咬牙道:

“你说谁不要脸?!”

遗玉未答,哼笑一声,从袖子里摸出那根折断的莠草,举到身前,好叫一旁的人也能看清楚。路边随处可见的莠草,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都认得,一旁站着的三位夫人,瞅着那根草,心中疑惑。

“三位可知,这是什么意思?”遗玉问道。

“这是莠草吧。”慈眉善目的老妇回答完,就见遗玉轻轻摇了摇头。

“长安城名声赫赫的尔容诗社,想出来一个新主意。在人家姑娘及笄时,按着出身、品行、才学衡定,上门去送花草添笄,评断一女子,牡丹一等,梅二等,这是上品,芙蓉三等,菊四等,这是良品,槐枝五等,莠草六等,”她一捏手里的草根,声音有些发涩:

“所以,这不是什么莠草,这是高夫人给我添笄的东西,亦是断我为下品的东西。”

三位夫人面色一整,就见遗玉死死地握着莠草,扭头厉视向那群娇客,不给她们出声的机会,沉声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的出身不能选;言谈举止,未有交住,人的品行不可知;天资有限,勤能补拙,人的才学不可量。在这长安城里,一名女子的及笄礼,关乎一生嫁娶,举足轻重,却被你们这群浑人,用这些不能选、不能知,不能量的东西,借一枝花草比过去,那些得了牡丹梅花的固然沾沾自喜,可那些得了槐枝莠草的——就活该一辈子被当成下品的女子吗!”

说着话,她纤细的五指一抓,将那根莠草用力揉在手心,捏成一团,上前一步,甩手丢在有些滞愣的长孙娴胸前,双目含火,厉声道:

“把你们的自以为是,强加在别人头上,毁了女子们如此重要的日子,来作响你们尔容诗社的名头,自私自利地让人恶心,不是不要脸,又是什么!”

她将这花草评人的新鲜点子,一揭到底,私下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声,还有不避嫌地伸手指点长孙娴几人的。

“你、你、你——”长孙娴被遗玉一番话堵的哑口无言,只觉又回到了那日君子楼中,一场噩梦,瞪大眼睛伸手指着她,脸上不知是先前被打的还是此刻被气的通红,她胸前剧烈地起伏,呼吸也粗喘起来,左右的少妇人有从遗玉的怒骂中回神的,忙去扶了她,却被她挣扎着,伸着手,两眼不离遗玉,想要说上一句什么。

目的达到了,遗玉后退了两步,吸一口气吐出,整理了过于激动的情绪,没再理会她,扭头对一旁三名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老妇,行了一礼,道:“让客人见笑了,这及笄礼到这里,的确是毕了,还请回吧。”

又转身对着祠堂前头那十几名女客,躬身一礼,道:“多谢诸位观礼,我母女今日得罪了高夫人同尔容诗社,怕是几日过后,便会传出恶名,各位未添笄便要走,也是情理之中,小女不留,今日多有怠慢了,还请回吧。”

“这……”一开始还要走的客人,这会儿都不约而同地犹豫起来,十几个人,到底还是有讲正气的,有一半人出声告辞,有一半人站着没动。

三名老妇沉思罢,又是相视几眼,正待出声,就听一声爆喝:

“卢遗玉!”长孙娴总算缓过气儿,重新开口,遗玉扭过头,就见她那根指着自己的食指,伸的长长的,因为过细,白的有些渗人。

“你到底凭什么这么嚣张!你不过是乡下来的野丫头,不过是好运认了门亲,不过是使手段攀上了魏王!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我明白告诉你,皇上已是替魏王选好了嫡妃,不日就会下诏叫他们完婚,而你,终究只能是个侧妃——哈哈哈!”

她刺耳的笑声里,看着她略带狰狞的面孔,遗玉心口一绞,眼睫轻闪着,胃里不住地翻滚起来,脸色不由已是发白,捏紧了微微发抖的双手,不显出半分被这消息影响到的模样,对她勾唇一笑:

“我不信。”

“你是不该信。”

一声低沉的嗓音,有些突兀地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钻进耳朵,遗玉侧过头,从几道人影的缝隙中,看见小桥那头的牌坊下面,又一群人走了过来,为首的男子,一身镶银紫袍,头戴金冠,面无表情的样子,慑人,却也迷人。

第59章 许之,伴之

“魏王到——”

这一嗓**人独有的尖锐声,打断了长孙娴的笑声,叫众人纷纷循声看去,瞅准了方向,边满脑袋疑惑着这位怎么来了,边唰唰地躬身下去,行礼道:

“参见魏王。”

还直着脊背的,除了长孙娴和那位穿着墨绿衫的老夫人,便只有遗玉了,她盯着李泰,一双水眸中,闪烁的是意外,是欣喜,是期待,是激动,还有些未消的彷徨。

她以为,这时能看到他,便是惊喜,殊不知,更叫她惊喜的,还在后头。

“免礼吧。”李泰暂将目光从遗玉身上收回,瞥了眼愣愣地看着他的长孙娴,移到那墨绿衫的老妇身上后,挑了下剑眉,轻轻颔首。

卢荣远、卢荣和已是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不知魏王您前来,下人疏忽通报,未能远迎,还望勿罪。”

卢家的祠堂,是第二次这么热闹,头一回,是卢氏母子四人认祖归宗的那天,房老夫人来闹场,这第二次,便是今日遗玉的及笄礼。

李泰没应,环顾了四周,桥上、席间、祠堂前,人一堆一堆地站着,被踩得褶皱的地毯,被掀翻的小案,倒扣在地上的水盆,等等,哪里像是在办及笄礼,整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

想着刚才在牌坊后面听见的,眼中冷光一现,看向遗玉,低声道,“怎么回事?”

遗玉冲他苦笑一下,刚开口,就被卢荣和抢了词儿:“殿下,也没什么,这都是一场误会。”

“哼!”长孙娴冷哼一声,道,“什么误会,你来的正好,且瞧瞧你这个侧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

“大胆!”

她话未说完,便被李泰身后牙白的宫人打断,“你是什么品级,也敢对王爷直称,你什么你,没规矩!”

长孙娴是没想到一个小太监就敢对她大呼小叫的,心里窝火,可对方又没说错,李泰的爵位,皇室之外,妇人非是一等的诰命在身,哪个能直呼“你”的。

遗玉无语,觉得长孙娴是真昏头了,就连她这私下同李泰没大没小的,在外人面前,也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唤他“殿下”,称他“您”,他也自称“本王”,不是“我”。

“嗯?”李泰又对遗玉疑了一声,等她回答。

“礼行了一半,出了岔子,”遗玉一语略过去,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抑不住过快的心跳,轻声问:“您怎么来了?”

“随本王来。”

没再浪费时间,李泰走到了祠堂下站定,转过身,看着跟上来的众人,一眼落在一身海棠红,淡妆丽色的遗玉身上,目光轻闪,心中余留的一丝沉闷也被她的身影一拂而散,他从袖中掏出一卷软帛,在手上展开,随行的宫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圣上亲谕——”

下面人一愣之后,便“唰唰”跪倒一片,就连身僵色硬的长孙娴也被同行的人拉扯着跪下,这一下,祠堂前,除了李泰,就只剩下那墨绿衫的老妇还在站着。

这不是门下省发的诏令,是皇上亲手书的谕令,便不是政事了,想到这里,不少人都侧目偷瞄向遗玉,想着是不是这位魏王侧妃,婚期被订了,李泰并没让他们揣摩多久,浑厚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