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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276)

“小小年纪,竟然跟皇爷爷耍心机,”太子像普通父亲一样责备着自己的儿子道:“要是你皇爷爷知道了,非打烂你的屁股。”

“嘿嘿,父亲不说,皇爷怎么会知道?”朱瞻基挠头笑道。

“我可不会帮你隐瞒。”太子道:“你还是乖乖向你皇爷坦白,说不定还能少吃板子。”

说完了儿子,太子转向王贤道:“我这个儿子骄纵得很,日后你多担待点,遇到出格的事儿要阻止他,阻止不了就来跟我说,我打他屁股。”这等于认可了王贤在朱瞻基身边的位置。不得不承认,太子极富个人魅力,那种骨子里的宽厚仁和,确实是经历了洪武、永乐两朝暴君的臣子的久旱甘霖。

又说了会儿家常,太子有些倦了,朱瞻基便带着王贤出来了。应该说,太子是很保守的,初次见面,并没说什么要紧的事情。之后王贤要做什么,也与他没什么关系,但要是做成了,又是在他的默许下做成的,进退都有余地。

只是堂堂太子如此谨小慎微,也难免让人欷歔,储君难当,给永乐大帝当储君,更是难上加难。

虽然是来投军的,但眼下周新的事情尚未了结,王贤只让周勇带着那些捕快,住进了幼军军营里。他和吴为、闲云几个则暂住在太子府中,朱瞻基的院子里。

吃过晚饭,王贤正在向灵霄讨教拳脚功夫,虽然现在开始练武,显然晚了点,但处境险恶,能学点自保的招数也是很必要的。

其实他本想跟闲云学,可闲云少爷总是要他先打熬筋骨,三五年有所小成后再说招数。王贤哪有那耐性,便转而拜灵霄求教。

灵霄倒是有现成的招数教他,但必须得先拜师才行。以王贤的脸皮厚度,这自然是小菜一碟,于是给灵霄端了茶,成了她的开山关门大弟子……

看得闲云少爷这个汗啊,拜师学艺如二次投胎,多么严肃的事儿,却被这俩人弄得跟过家家似的!

灵霄倒是挺认真,把压箱底的功夫都教给他,王贤学得也很认真,无奈他已经基本成年,胳膊腿的硬邦邦、直绷绷,一招一式都僵硬得很。把个灵霄师傅气得竟亲自给他抻胳膊压腿,痛得王贤哇哇大叫……

正叫着,门开了,朱瞻基走进来,看到王贤这副惨样,笑嘻嘻上前道:“来,我也搭把手!”

“千万别。”王贤赶忙挣扎起来道:“我可不想功夫没学到,先变成残废!”

“你起步晚,就得多吃苦,”朱瞻基笑道:“我是来跟你说的,明天去庆寿寺上香吧。”

“这么说。”王贤惊喜道:“太子殿下终于同意了?”

“嗯。”朱瞻基道:“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姚师这个人,脾气古怪得很,就算你有菩提念珠,他不答应也没办法。”

“你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么?”

“姚师拒绝你,还用打诳语么?”朱瞻基反问一句,道:“总之明天你千万小心应付,能不能救周臬台,全看你明天能不能搬动这尊佛了。”

“你不跟我去?”

“当然。”朱瞻基道:“就算是做做样子,我也不能掺和这事儿。”

“至少提供点情报吧。”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王贤道:“你们好歹也是多年的师生了。”

“嗯。”朱瞻基便坐下,整理下思路道:“姚师这个人,有诸多怪处。他生自医家,却偏爱谋略;他不为生活所迫,却自幼出家;他既入空门,却热心建功立业;他不辅太祖、建文,却偏助我皇爷;功成之后却一无所求;他未受十年寒窗苦,却主编《永乐大典》。他无书不精,无物不晓,每言必中,算无遗策……”说着不禁欷歔道:“说他是大明第一奇人也不为过。”

“这些我都知道,我是说他的近况,”王贤道:“比如他现在的脾气、性格。”

“可以用八个字形容,那就是无欲无求、无喜无悲。”朱瞻基苦笑道:“但越是这样,就越难和他打交道。”说着压低声音道:“不瞒你说,我父亲对姚师执礼恭敬,实指望这位少师,能在自己学生最艰难的时候,他能说句公道话。但是去年……唉,情况那样危急,他竟还是一言不发,真叫人好生寒心。”

王贤能听出朱瞻基对姚广孝有些不满,不过换了哪朝哪代,太子的老师都是铁杆太子党,姚广孝却不力挺太子。这对太子的打击实在太大……不光是少了一大臂助的问题,还会引人遐想,是不是姚广孝知道了皇帝的心思,才会和太子保持距离?

有这位大牛做老师,太子非但没捞到什么好处,反倒惹了一身骚,朱瞻基当然有怨气了。

“不过,我那二叔事后兴冲冲去拜访,却连人都没见着。”想到这茬,朱瞻基又笑了:“刘玄德三顾茅庐见到诸葛亮,我二王叔去了五次,每次姚师都正好不在庙里。其实知客僧是故意这么说的,可我那飞扬跋扈的二叔,就愣是不敢硬闯。”

听了朱瞻基的话,王贤突然变得没信心了……自己冒昧去拜访那位大明第一奇人,不会也吃个闭门羹吧?

“这我也不敢说。”朱瞻基对他的顾虑深以为然,最后竟然不负责任道:“随缘吧,要是你有佛缘,姚师自会见你,要是没有佛缘,姚师自然不会见你……”

“你这话等于没说。”王贤白他一眼,心里却一叹,原来太子也好、太孙也罢,对自己能否见到并说服姚广孝,根本不抱希望……

第二百四十六章 姚广孝

翌日一早,王贤在闲云几个陪同下,来到皇城根儿下的庆寿寺。

京城寺庙很多,但只有这座庆寿寺,是建在王公贵族的府邸间,因为它的前身,就是皇帝赐给靖难头号功臣的宅邸,却被姚广孝奏请改成了寺庙,然后自任主持,这才住在里面。

据说原先他都是白天穿朝服上朝,下朝后就换回僧衣静修。不过这二年,皇帝念他年事已高,免他每日的例朝,只有大事才会召他入宫相商,所以绝大多数时候,这位大明第一奇人,都是枯坐在僧院里修禅,跟一般老和尚没有区别。

所以王贤也没有预约,便直入寺庙山门,进去一看,寺内供着三世佛三大士,入山门左首是藏经殿,右首是转轮殿,中间经过毗卢殿,与寻常寺院无甚区别。若要说区别,就是寺院的香火着实不旺,王贤看过黄历,今日是上香拜佛的好日子,别处的寺院里估计早就满是善男信女,这处庆寿寺里,却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香客。

“几位施主是来上香的?可真是来对地方了,”知客僧见到王贤几个,竟露出惊喜的神情,忙上前相迎道:“本寺的佛祖可灵着呢,甭管是祈福消灾、姻缘求子、升官发财,统统办得到!”

王贤这个汗啊,怎么感觉像是进了黑店,忙干笑道:“小师傅,我们是来拜佛的,不知请一炷香多少钱?”

“什么钱不钱的,不要钱!”知客僧赔着笑道:“还管你斋饭,我们寺里的素斋可是一绝,连皇上都赞不绝口!”

“呃……”王贤不信,要真这么好,这庆寿寺早就门庭若市了,怎么可能没人来呢。

不过他是来求人的,挨宰也认了,便先应景儿给三世佛三大士上了香,两个小沙弥站在法案之侧,在他敬香时为之敲动钟磬,王贤心说,这肯定都得收钱。

待起身后,知客僧便领他们到后头吃斋饭。

热腾腾的几碗面端上来,闲云和吴为暗暗警惕,后者抢先吃了一口。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只见吴为咂咂嘴道:“还真好吃呢!”虽然他的医术不如他爹,但面里有没有下毒,他还是尝得出来的。

“那当然,”知客僧自豪道:“小僧说过,皇上尝了都赞不绝口呢!”

众人便放心吃面,一尝果然美味至极,本来只是应付一下,这下全都吃得连汤都不剩。灵霄意犹未尽,抹抹嘴,大声道:“小二,再来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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