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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196)

潞景伤犹如诉说着别人的惨痛经历,脸色愈加平静。“自从我千辛万苦逃出炎国开始,我就发誓一定要报复,而列国之内并无可以匹敌炎国军力者,所以我只能选择蛮夷之地!想不到啊,区区数年功夫,我这北狄天狼王的名声就传遍了天下,早知如此,我又怎会不求进取而失去了庄姬?”

练钧如和孔懿对视一眼,顿时悚然动容。尽管他们也曾隐约听说过炎侯与其夫人庄姬的关系,但那个曾经夹在当中的男人却是如今的北狄天狼王,这件事情着实令人难以置信。望着潞景伤寒光毕露的双目,练钧如打心眼里生出了一股惊惧的情绪。拒绝这样一个几近疯狂的男子,是不是太不明智了?问题是,谁能保证潞景伤就只有一腔仇恨,身为天狼王,他难道就没有想过跃马中原指点河山?

他顿时感到十万分的头痛,而潞景伤的炯炯目光正紧锁着他,而耳畔还传来了老金的警告和提醒,这让他丝毫不敢轻举妄动。“潞侯,只要是男人,遇到这种事情都是无法释怀的,要报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北狄和炎国接壤的地方只有那么一小块,你要进兵势必先过周国,潞侯应该知道,周国军马也不是好对付的……”

潞景伤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些殿下不用操心,只要陛下能够答应我的要求,区区周国又有何惧?再说了,我能够和长新君达成一次协议,就能够妥协第二次!他不是想要周国大位么,只要我杀了那位虚有其表的贤君,他就能够顺理成章地继位,彼此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练钧如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正当他想要勉强开口时,外间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喧哗声,须臾,紧闭的书房大门就被人猛地推了开来,三个身着黑衣的矫健人影急速掠了进来,手中猛地射出几点寒光。一旁的孔懿和老金刚刚出手击落那些暗器,正欲上前迎敌,潞景伤就突然动了。

只见他一个侧身急旋至一名刺客背后,左手一记利落的手刀敲向其人脊背,右手却猛地抽出了腰中软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另一人激射而去。只是一个回合,那原本气势汹汹的刺客就只余一人。潞景伤颇不耐烦地和那人交换了几记拳脚,最终利索地将其撂倒在地,这才拍拍双手站立一旁。

很快,闻声而来的侍卫甲士就匆匆冲了进来,潞景伤恰到好处地背转了身子藏在立柱的阴影之中,再也不发一言。目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练钧如强忍气急败坏的情绪,喝令老金将人带下去逼问主谋之后,便长叹一声颓然倒在了椅子上。他已经许久未曾遇到过所谓刺客了,今日之事实在太巧,先是潞景伤闯入,再是这三名刺客紧随其后,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撞在一起了。终于,他命孔懿掩上大门,起身踱到潞景伤身前,重重点了点头:“潞侯所说之事,再容我考虑一天,明日晚间,我再给你答复!”

第七章 初动

姜偃并没有想到,水清慧的动作会快到那种程度。就在和丈夫商谈后的当天夜晚,一只信鸽就从华仪殿的窗口升起,片刻就消失在无尽的天际之中。对于寒冰崖而言,这是一个最好的契机,毕竟,汤舜允和他那个昏庸的伯父相比,并不是一个容易应付的国君。

商国长明殿一如其名,从汤舜允继承了国君之位后便始终日夜长明,那辉煌的灯火中,时有国之重臣出没,其中就包括了遥辰这个汤秉赋最为宠信的臣子。只是如今,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汤舜允的宠臣,要说是言听计从也毫不为过。关于这一点,军中重将颇有微辞,但看在遥辰外甥邓坚的份上,他们也只限于腹谤,至于明里则是谨守着应有的礼数。

“遥辰,你倒是说说,谭崆城那一头,寡人应该如何处置?”汤舜允烦躁地在殿中来回走动,脚步愈来愈沉重,“五年了,足足五年了,寡人也不知多少次小规模用兵,但都被他们小心翼翼躲了过去,要大规模用兵又找不到借口,真是令人气怒!哼,要不是中州那帮人护着汤舜方,谭崆城一夕可下!”气急之下,他竟忍不住信口开河了起来。

遥辰本能地感觉到一丝不安,心中转动着千万个念头。以一身侍奉二主,而且这位后来的主上还是逼死前一位主上的罪魁祸首,他并不像表面那般毫无芥蒂,只是,他也绝不想仿效谭崆城那帮将领臣子一样愚忠。汤舜方为人尚且不及乃父,就更不用提雄才大略的汤舜允了。思量许久,他终于冒出来一个大胆的主意,算起来,这应该很合主子的心意才对。

“主上,臣有一个建议,虽然上不得台面,却应该能够解决主上的忧虑!”他趋前两步深深一揖,脸上写满了趋奉的笑意,“那些叛臣聚集在谭崆城,为的不过是汤舜方的存在,若是汤舜方身死,他们自然而然地就得散开了!主上先前始终光明磊落派人出战,但如今天下情势不同了,主上不妨用用其他法子,听说,汤舜方好色如命,身边美姬无数……”

“美人计?”汤舜允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满,“就算汤舜方再好色,他身边的人又岂会让来历不明的人靠近?再说了,寡人再三派出细作前往谭崆城,却没有一个成功的,足可见防卫严密。你这话等于白说,寡人行事绝不会拘泥于黑白,不存在道义上的问题。”

遥辰又上前一步,声音变得愈发低沉,“臣自然不是要让主上派人潜入,而是借助他人之力!”他见汤舜允露出了专心致志之色,顿时信心更足,“寒冰崖不是很早就效忠了主上么?她们都是女流之辈,况且经营多年,要混入谭崆城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只要主上下令她们出手,汤舜方的性命还不是轻而易举?”

汤舜允顿感眼前一亮,含笑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道:“果然不愧是遥辰,寡人看你这才智抵得上千军万马。唔,亏得寡人和你都不是那种计较过往的人,否则要是你在谭崆城,寡人就没有这么笃定了!”他见遥辰似乎有些尴尬,又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你无须在意,周侯樊威擎能够设立国相,寡人也同样可以,你这个主意若是能够成功,国相之位就是你的!倘若不能,于寡人也没有什么损失……寒冰崖,你们既然选择了寡人,就应该付出一点代价才是!”

遥辰这才松了一口气,见汤舜允无话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出大殿时却恰好遇见了外甥邓坚,顿时微微一愣。邓坚却不避嫌,躬身行了一礼,“见过舅父!”他见遥辰露出了征询的神色,立刻补充了一句,“主上今日有令,我即日起调任禁军宿卫,以后和舅父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多了!”

汤舜允打量着跪在底下的邓坚,许久才郑重其事地吩咐道:“邓坚,董奇郭涛他们都是勇将,论起智谋来却远远不如你。禁军虽然用不着征战沙场,却也得时时借重你的智慧,这就是寡人属意于你的原因,希望你不要让寡人失望!”

邓坚深深俯身叩首,对于这荣耀大于实际的之位,他并没有什么不满,因此君前对答了不到半个时辰便退出了长明殿。

比起伯父汤秉赋来,汤舜允的后宫中并没有多少宠姬,他也不似那些性好渔色的君王,对于女人也是无可无不可的,宠眷几乎分摊到所有姬妾身上,倒也不虞有专宠的妃子恃宠而骄。这一夜,奉命前来长明殿侍寝的就是跟他时间最长的侧妃银姬。

银姬时年三十岁,对于后宫美女而言,她的年龄注定了容颜老去,只是因为她曾经陪伴汤舜允在中州为质,才勉强能够维持荣宠不衰,这种情形能够维持多久,谁都心里没底。甫进大殿,她便感到了一种轻松的气氛,顿时如释重负地嫣然一笑,轻轻脱下披肩丢给了身后的侍女,这才莲步向前请安。

“起来吧!”汤舜允淡淡吩咐道,却没有离开宝座的意思,右手也仍旧不停地披阅着各色公文。不一会儿,他就发觉案头多了一杯清香四溢的香茗和一盘热气腾腾的点心,顿时微微一笑。“也只有你对这些事情上心,换作那些年轻的,或许又得大发娇嗔地说寡人冷落了她们!这些女人,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凡事不能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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