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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318)+番外

尽管杨进周没有把这话复述给任何人听,但是这一夜,陈澜便敏锐地察觉到,相比前几日,这一日的他只是浅尝辄止,那只手一如平常一样轻轻搭在了自己腰,人也是侧睡着躺在那儿。尽管屋子里不像那日新婚夜时燃着大红的喜字蜜烛,灯早就熄灭了,但在一片黑暗之中,她还是能看见对面的丈夫睁着眼睛,分明醒得炯炯的。

“明日寅正就要起身上朝,怎么还不睡?”

“没关系,睡多晚我都能起得来,不会误的,你早点睡吧。”

陈澜沉默了一会,随即轻声说道:“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眼下就不罗嗦了。总而言之,我们是夫妻,外头的事你放手去做,家里有我。”

言罢她就转过了身去,可才合上眼睛,身后就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澜澜,明日我就把大虫要回来。你说得对,他这性子放在外头,只怕是寸步难行。”

清晨杨进周起身的时候还只是寅正稍过,他也执意让妻子多睡一会。然而,陈澜还是强撑着起了床,眼看着他梳洗完毕用了几口点心出门,这才重新回到了床上躺下。只是,一想到这一日的早朝,她就更加睡不着了。一头里寻思所谓的锦衣卫与民争利是怎么回事,一头里寻思别人是想让杨进周失去圣眷甚至身败名裂,还是仅仅只想让皇帝不能再用这样一个人。想着想着,她就眯上了眼睛,可迷迷糊糊似梦似醒的时候,她就被人推醒了。

“夫人!”长镝一看见陈澜清醒了过来,便低声说道,“花园里头管事的褚婆子急急忙忙找了来,说是之前发落去种花的那两个丫头,一大早偷偷摸摸在后门见人,她悄悄跟过去瞧,发现两个人在屋子里抱头痛哭。她不敢怠慢,就赶紧报了上来。”

陈澜的睡意一下子无影无踪。那一日那两个丫头来闹过之后,她就听说江氏把管她们的一个婆子革了三个月银米,另派了一个婆子过去管花园,又罚了两人每日需得提井水灌满水缸备着浇花,所以也就没再理会这一茬。可如今却不同那时!

她几乎是一掀被子立时下了床,一字一句地说道:“立刻派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过去,把人分别看起来,不许有任何闪失……不,你和红缨也一块过去!还有,传令下去,把后门先封了,暂时不许人进出,再把今天值守后门的人叫进来,立刻!”

长镝毕竟服侍过宜兴郡主,此时觉察到陈澜严峻的口气,她立时点点头便立时转身冲了出去。不消一会儿,红螺和沁芳便一同进了屋子,二话不说服侍陈澜更衣梳洗。待到两人捧着首饰匣子挑选发簪头花时,芸儿就挑帘进了来。

“夫人,值守后门的万婆子已经来了。”

“让她跪在院子里!”陈澜头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句,随即冷冷地说,“等她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来回我!”

三个丫头极少看见陈澜这般发火,此时就连最是活泼的芸儿也不敢多说半个字,应了一声是便蹑手蹑脚出了屋子。而红螺沁芳则是对视一眼,红螺就选择了一根样式极其简单的翡翠玉簪插在了陈澜的发髻上,而陈澜站起身时,沁芳又匆匆取了一件红呢面子的披风,仔仔细细地服侍穿戴了妥当。

到了明间里,陈澜打发了沁芳去对江氏禀报一声,自己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约摸盏茶功夫功夫,她就看到长镝进了门来,紧跟着,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哀求声。

“夫人饶命,小的知道错了,小的罪该万死!”

第280章 雷厉风行

京师的习俗是到了十月初一便烧火炕,也就是入了冬。如今已经进入了十月下旬,又下了初雪,尽管院子路面上已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可这寒冷的天气跪在地上又岂是好受的?那万婆子被人叫过来,却是什么也不说就罚跪,她原还有些不服,可才一会儿就有些吃不消了。且不说膝盖犹如针刺一般疼痛,地上的寒气也仿佛跗骨之蛆一般往身上各处钻,不一会儿她就打起了哆嗦。待到长镝从身边经过,又冷冷地撂下了一句话之后,她终于更是惊惧了起来。

连连磕了好几个头,又大声哀求了一会,她的脑门上渐渐被磕出了好些乌青,可她却丝毫不敢停下。知道她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只听头顶传来了一声叱喝。

“好了,不用磕头了!夫人传你进去!”

万婆子这才如蒙大赦,赶紧双手撑地想要爬起来。可终究是膝盖麻木腿脚不便,她才屈起一条腿就一个趔趄,正以为要重重摔在地上的时候,却被人一下子抓住了胳膊,随即又在一股大力下被拖了起来。抬头一看,她便认出这是夫人院子里管事的一位姑姑,赶紧赔笑道谢,等低着头跟其迈进了屋子,感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刚刚几乎冻僵的她终于回过了气来。

“小的拜见夫人。”

见万婆子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地上,陈澜放下了手中茶盏,盯着她看了一会,便淡淡地问道:“你是府里的老人,还是哪儿荐过来的?”

“回禀夫人,小的是从宣府开始就跟着老太太和老爷……”

不等这万婆子絮絮叨叨说自己的功劳苦劳,陈澜就打断了她的话:“我接管家务之后便宣明了府里的规矩,若是府里下人有亲戚上门来寻的,需得报上顶头的大小管事,不许私自见人。你既是在后门看守门户的,总不会不知道吧?大清早的,两个花园里的丫头在你眼皮子底下去见人,若是传出什么私相授受亦或是苟且之类的事情,你可承担得起?你说你该当何罪!”

“小的不合收了她们一根簪子,想着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行了方便,一时忘记了家里的规矩……小的该死,小的罪该万死!”

刚刚长镝那一句你做的好事,万婆子就吓了一跳,此时听陈澜把事情说得越发严重,她更是骇得魂不附体,一下子磕头如捣蒜连连认罪。见她这般,陈澜连忙喝止了,见其脑门上又是青又是紫,不禁生出一丝恻然,但随即便立时把心一横。

平日可以心善,但心肠该硬的时候就得硬!

“你既是一直服侍老太太和老爷的老人,就更应该给新人们做个表率。那一日那个纵容她们跑出来闹的吴婆子被革了三个月银米,又革了差事,她们俩也都受了罚,你竟然还敢纵容了她们,若是不罚你,让之前被罚的如何能服?从今往后,后门也不用你再看了,也是革你三个月银米,外加十板子,去花园给褚婆子打下手,你可服气?”

万婆子已经是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听到这处置,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又是感激涕零地连连磕头。等到她被人架下去,陈澜才站起身来,眼睛则是看着长镝。

“可还额外问出了什么来?”

“我吓唬了她们两句,那个叫白芬的只是哭,什么也不肯说,但那个叫紫鹄的却说,到后门口见她们的是月前才把人卖给汝宁伯府的那个人牙手下的一个伙计胡三。那胡三说是从镜园传出去的风声,老太太和老爷对她们恨之入骨,要把她们交还给那人牙子木老大,然后卖到……卖到那些最下等的私窝子里头去,说得绘声绘色很是一回事,还说如今镜园已经防着她们逃跑,到最后很是殷勤地给了一瓶药给她们,说是能假死。她们觉得没活路了,所以就接了东西,才回屋子里在预备的时候,就给我和红缨撞破了。”

陈澜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森然怒色。她素来最痛恨的便是用无辜者的性命铺路,所以,她很赞同杨进周原本对那两个丫头的处置,可现在,那原本就意图不良的人又祭出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一招!她松开了手上原本攥紧的帕子,又对长镝吩咐道:“你再去见她们,就说老爷原是想预备一些妆奁给她们寻个好人家发送出去,之前她们听到的都是一派胡言。若是她们还有脑子,就好好想一想,把那个险些害了她们性命的恶棍供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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