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冠盖满京华(335)+番外

说完这话,他就示意李淑媛靠近一些,旋即低声说:“我已经都打听过了,小张阁老家里有个一直养在膝下的侄女,杜阁老也有个族女,颇受他喜爱。只这两个毕竟不是正牌子的……首辅宋阁老的嫡亲孙女,如今已经十三了!”

“你这眼界也太高了些!”李淑媛听得心惊胆战,“你可别忘了,有人借着你的名义鼓动了御史上书,说是要给你另寻名门淑女为妃,这事情可还诡异得很。”

淮王闻言面色一沉:“这事情还没查出来。兴许是他想要巴结我,却又不敢担责也有可能……不过也不打紧,正好借着这机会逼迫一下父皇决断,否则真摊上那么一门亲事,我就倒大霉了!对了,说起来,威国公有好几个庶女,年纪最大的已经十一了,再等两年就能许人。虽说这身份做不了王妃,但若是真能……”

此时此刻,李淑媛终于勃然色变。盯着满脸得色的儿子,她恨不得如寻常孩子的母亲那样一巴掌打过去,至少能把这个昏了头的小子打醒些——然而,她没有这个权力,她也不敢赌儿子吃了这一巴掌就会清醒而不是疯狂。她能做的,只是含含糊糊岔过这个话题,暗自决心让娘家人卡住钱袋子,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生得好不如嫁得好……可在她看来,嫁得好还不如生得好,生个不省心的孩子,她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活活吓死气死!

对于晋王府来说,之前的风波仿佛是已经被所有人遗忘了,上上下下安然平静。晋王妃再次掌握了王府内务大权,李夫人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剩下的姬妾就更服帖了,银心殿也恢复了初一十五打开的旧例。在这样一片祥和的气氛中,晋王新添了两个通房新宠,自然没有引来任何的波澜,毕竟这两个新人连给王妃敬茶的资格还没有。

汝宁伯下狱之后陈澜首次造访晋王府,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座安定的王府。她原本还觉得自己打搅了这儿难得的宁静,可当晋王妃把闲杂人等统统打发了出去,冷笑着对她说,因为她上次回来提起过,晋王这几日对淮王极其关注,在她面前也是絮絮叨叨总是提起,她不禁为自己此前的预判苦笑了起来。

身在朝堂漩涡之中,哪里会有什么真正的宁静?

“殿下说,如今皇后娘娘已去,皇贵妃权摄六宫,只要她以礼敬先后的名义压着,淮王这桩亲事也只能认了。至不济就让叔全受些委屈,让汝宁伯受些申饬,如此一来,汝宁伯留着爵位却已经伤筋动骨,日后要拿下他的爵位换人就简单多了。”

陈澜见晋王妃虽是一字不落地转达,脸上却写着不以为然,心里也不禁对晋王越发失望。晋王虽是实质上的皇长子,可事事都从别人身上打主意,不想自己如何力争让皇帝信服信赖,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这位看似文采不凡颇有人望的皇次子,会彻底从储君序列中消失。

“殿下这主意看着倒是不错,但汝宁伯生死荣辱皆在皇上一念之间,谁能担保人能从诏狱里头丝毫无损地囫囵出来?再者,淮王费尽苦心搬开了一块大石头,又怎会甘心认下这桩婚事,否则,昨日早朝怎会有人上书另选名门淑女?”

见晋王妃连连点头,显然是极其赞同自己的判断,陈澜就靠近了她一些,又低声说:“我听到消息,说是淮王殿下在让人留心几位阁老家里。”

“什么!”晋王妃这一回却是货真价实吃了一惊,随即哂然冷笑道,“殿下是这个德行,淮王也是这个德行,他们倒是想到一块去了!殿下虽然一直都藏着心思,但我和他夫妻多年,多少也明白一点。他这个人好文不好武,老觉得太平年景武将没用,只要掌着内阁和六部,就能政令通达万事大吉。所以,当初那个邓忠提出废妃的时候他才心动了,因为人家对他说,几位阁老和部堂家里都有待嫁的千金,正是最好的姻缘。这事情我省得了,回头就设法对汤老通个气。他如今倒是有事就知会我,亏得你之前提醒。”

陈澜这一趟在晋王府并未盘桓太久,等到要走时,小郡主林嬛却突然痴缠上了她,她自是许了好些承诺,这才得以脱身。难得出一趟门,她原是想去戴家瞧瞧张惠心,可思及自己和戴家并不熟,此前未曾打过招呼,只得按下了这打算,按照此前的打算径直转往杜府。然而,车才上崇文门大街上走了没多久,她就听到后头传来了一阵扯开嗓门的吆喝,旋即就觉得马车仿佛突然在变方向,紧跟着就是车夫一声嚷嚷。

“夫人坐稳了,后头是元辅宋阁老的车驾,咱们先到路边避一避!”

第295章 恰是一见如故

大楚朝最初没有内阁,只有六部。太祖虽然勤政,但也不是能够时时刻刻面对繁重国政不厌烦的,好在有楚国公这个没有宰相名分的重臣分担,最初还察觉不出来。而到了太祖晚年重病休养,高后胡氏掌权的时候,没有宰相总揽全局的弊端就浮出了水面。因而,到了太祖崩逝,胡太后和太宗在仔细研读了太祖一大批手札的时候,文渊阁就从单单的藏书之地渐渐成为了朝廷的中枢,上百年下来,由三四重臣组成的内阁赫然已经被视为文官的顶峰。

陈澜这段时日恶补楚朝的各种小史杂记,对这些自然清楚得很。尽管内阁首辅宋一鸣的名字如雷贯耳,她却还从没见过这位实质意义上的文官第一人,可无论是之前的晋王府典簿邓忠,还是巡城御史于承恩都出自宋一鸣名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无数的事件中,都有这位首辅大人的影子。此时此刻,她把窗帘掀开一条缝,眼神复杂地看着大街上的那一行人。

相较达官显贵那些诸如双飞燕等等无数奢华名头的车轿,一次动辄十几二十家丁扈从的阵仗,宋一鸣的车驾可称得上异常简朴。那轿车只是寻寻常常的云头青幔杉木车,拉车的是一头还算壮健的骡子,车辕上坐着个干瘦的车夫,除此之外,就是前后四名亲随。退避到路边的行人们不少都冲着那过去的一行人躬身行礼,甚至还有的平民直接趴在地上磕头,嘴里还虔诚地喃喃自语。看到这种少见的情形,陈澜只觉心中震惊。

今日跟出来的是云姑姑,她当初在王府时就跟着皇后,虽是一介女流,对朝堂人物却极其熟悉。此时见陈澜面露诧异,她就笑着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宋阁老当初是三元及第,最初分派的是都察院监察御史,后来没两年因为得罪了上峰,就被派了宛平县令。谁都知道,京县的县令是最不好做的,一个不好丢官去职都是轻的,可他三年却硬是做得面面俱到,顺天府几十年不遇的水灾,他料理停当,讼案处断公允,积欠的赋税缴齐了七成,治下横行乡里的恶霸地痞也一时绝迹。直到现在,京城的老一辈还惦记着他治理宛平县的时候。”

听起来仅仅是光鲜的政绩,可陈澜不用细想就知道这样的政绩要做到有多困难,于是,在点点头的同时,她忍不住又往那过去的车驾多看了两眼。就在这时候,那个有气无力骑马吊在最后头的家丁突然回过头来,竟是径直往她这边看了过来。尽管看上去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很快就收了回去,但她还是觉得那眼神有些刺眼。

随着内阁首辅车驾的离去,大街上很快就恢复了刚刚熙熙攘攘的模样,车马又渐渐起行了,或是因为抢道碰擦争执,或是因为拥堵而骂娘,和几百年后的情形如出一辙,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顺着车流,陈澜终于抵达了杜府,一在二门口下车,她就看到了杜筝正站在那等她。

小丫头身后站着两个一身翠绿的丫头,衬着她一身大红遍地金的裙袄,越发有一种绿叶衬红花的感觉。而她却丝毫没在意这些,等陈澜踩着车蹬子下来站稳,她立时笑吟吟地行了礼,又很自然地拉住了陈澜的手。

上一篇:千钧 下一篇:高太尉新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