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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夫36计(70)

“有人要杀你。”戚继光的声音有些焦急,紧紧抱着如初不放开。

“不会呀,谁会杀我这个小人物,一定是……”话没说完,另一声尖啸带着寒气疾掠过来,那箭的速度和力量像是不把如初钉死在地上就不罢休似的。

戚继光抱着如初就地一滚,躲在旁边一辆装满粗花布的木车之后,还顺手把卖布郎推倒,免得他被误伤,情形虽然狼狈,但又躲过一劫。而那只箭则越过布车,正中后面一个卖馄饨的挑子,带倒了一只小炉子,炉子上铁锅里的滚烫热汤倾洒了一地,烫到了过往的行人,引发了惊叫与慌乱。

“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说?”戚继光的声音在如初头顶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可怕的箭矢破空之声,行人与商贩的尖叫声、纷乱的脚步声、器物落地砸破的声音……

总之,这场没来由的刺杀终于引发了大面积的骚乱。

“跟在我身后,一步也不能离开!”戚继光抓过如初的手腕,极严肃地说。

他知道局势已乱,这时候逃跑不但不会安全,反而会成为对方的活靶子,只能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下,再图后事。他已经发现箭来的方向是集市中央的一处角楼,那是整个集市最高的地方,平时会有自发组织的乡民队派人守着,方便维护治安。毕竟站得高、望得远,万一有明火引燃或者有小偷行窃,角楼上的人即可以指挥大家迅速灭火、防止蔓延,还能指示小偷逃遁的方向,以便抓捕。

这本来是有利于所有商贩和顾客的好地势,没想到今天被人利用来搞刺杀。想必,守角楼的无辜之人已经凶多吉少了。而从刚才那几箭的力度和速度来看,这次刺杀行动至少有三个人,还好这时候的集市并不是最热闹的,不然情况还要更糟糕!

“你要干吗?”见戚继光要站起来,如初抓住他手臂,紧张地问。

是啊,她有武功,而且还很不错。可面临这么凶险的场面却是第一次,在现代的法治社会,她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哪会遇到这种事呀。所以,她慌了,一时之间没有半点主张。

“我把布车推到那边去,挡在案台前,你就躲在下面。”戚继光一指左侧三、四丈开外的地方,因为看到如初抓着自己的手,因紧张而指节发白,情不自禁地轻拍了下,温言道,“放心,有我在,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如初愣了。

在如此紧要的时刻,居然觉得戚继光这话说得那么甜蜜。平时她总是试图保护学生们,没想到在生死关头,却是学生来保护她,而且是那么的坚定和沉着。

第六回 奇异的感觉

再转头向卖海味的案台看去,见那黄梨木的案板五尺见方,足有三寸厚,下面支着结实的铁架,别说是抵挡箭矢等物,就算是防地震也没问题的。

关键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在这么纷乱的环境中,戚继光居然能反应这么迅速、脑筋这么清醒、判断这么准确,实在非常难得。他那份超越年龄的成熟与镇定,让如初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安全感。

于是她点点头,表示对戚继光完全信任,而且还做出了很普通的反应,就是把手搭在戚继光的劈弯中。

可戚继光却像被什么烫到了一样,几乎算是甩脱了如初的手。这令如初很尴尬、还有点生气和莫名其妙,不禁怒道,“你怎么啦?你说要我配合你,可是我不拉住你,哪知道你跑快跑慢,以及选择的逃跑方向?你是故意要我掉队吗?”

戚继光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可他受不了如初的触碰,那让他的身体一阵阵发热发麻,手脚不听使唤,心脏有时候跳得极快,有时候又几乎停止,就和正在生一场大病似的。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在现代被称为“过电或者来电”,只知道那让他难受,所以本能的抗拒。现在如初一说,他是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于是咬紧牙关,一把把如初的手捉在掌心。

“我们不是逃跑,是暂避,这二者之间有绝对的区别。”他骄傲又坚定地说,觉得似乎有一群小虫子从如初的手上一直钻到他心里,啃噬着,不疼,反而痒痒的,让他恨不得做点什么才能解脱。

而这小太监的手相比于男人来说太小了点,白皙软绵,还有点肉乎乎的,紧挨着他的掌心时,一方面像火炭一样,似乎把他的皮肤都灼伤了,必须立即放开才好,可另一方面却又奇异的舒服。为了尽快排解掉这种矛盾的感觉,他说,“我数三下,然后你什么也不用管,只跟着我跑。”

如初的手被握得有些疼,但这么紧张的时刻,她选择聪明的闭嘴,只点了点头,在三下数尽,便跟紧那股巨大的拉力狂奔。

三、四丈的距离,短得不能再短,可因为面临生死危机,却又显得无比漫长,特别是在这短短的一段路途中就有七、八支箭射了过来。距离和箭频两相对比,整体情况也算得上是枪林弹雨了。

戚继光右手紧拉着如初,左手拿着一只不知从哪里滚过来的锅盖当盾牌。而那些箭的力量格外大,并且瞄得很准,每一箭都没有射偏,震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但不管多大的推力,他也一直保持以己之躯护住如初全身的姿态,绝不歪斜半分。

眼见那海味台就在眼前,他用力把如初甩到案台下,然后又立即跑回去,把布车推过来,挡在案台前。

呼,这下小一一安全了。不知为什么,刚才在她遇到危险的一刹那,他忽然感受到了明确的心意:他不能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喜欢也好,厌恶也罢,总之他绝不让她死!

“呀,你受伤了!”耳边听到如初的一声惊叫。

戚继光微笑起来,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微笑,“那盾牌不结实,已经裂成碎块了!”

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吗?好奇怪呀,他这些日子不是转性为恶劣分子了吗?总是带着厌恶鄙视兼看不起人的高傲神态,怎么这个时候那阳光般的笑容又回来了呢?可是在危机四伏的现在,他眼神中明亮的感觉看起来还真是动人又令人安心哪!

只是有一只箭就钉在他宽阔结实的肩膀上,血汩汩流着,染得他灰色的常服上一片触目的阴暗。

“天哪,你的伤口很深!必须……啊……”

如初的话还没说完,戚继光就比靴筒中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果断地挥手斩断箭杆,连痛哼半声也没有,之后身子半探出海味台,对着几个方向比划着看不懂的姿势。

“你快躲起来,想被射死吗?”如初急了。

戚继光缩回身,但并不回答如初的话,只嘱咐道,“你就待在这儿,不要乱跑,我去捉了那几个臭贼就回来。”

“不行,你不要命了?要去也要一起去!”如初想站起来,却又被按倒。

“只守不攻才是陷自己于死地,而且带着你会令我分心的!”戚继光很严肃,年轻的脸上凛然焕发出将领的气质,不容人违抗。可是,他满脸的冷汗泄露了他正在受伤疼痛的秘密。

“他说得对,胡施主就不要添乱了。”如初还没回话,身后就有一人说。

她猛一回头,竟然看到了虚海和八重,想必是他们距此不远,虚海又观察到这边的情况比较安全,就护着八重也来躲避。不过显然,他们不是被刺杀的目标,杀手不愿意浪费箭只,所以他们倒也安全无恙。

而在她来不及反对,甚至来不及说出一个字时,戚继光已经手持一个算盘,冲了出去。

“这太危险了!”她急得差点哭了,“他没有兵刃,还带着伤,敌暗我明,也不知道对方的人数和武器情况,好多不利因素……”

“玉不琢,不成器。他是男人,将来要带兵杀敌的,这样的历练是一种必须。”虚海冷静、甚至冷酷地打断如初,“战场上比这残酷得多,缺兵少将、敌众我寡、甚至浴血奋战、明知道是死也要往前冲的情况也多得是,难道要他退缩吗?依我看,此子遇事沉着镇定,反应神速,不仅最快发现杀机而挽救了你,而且这么快就将你置于安全之地,还迅速布置了围攻战术,定能化险为夷的。至于伤……没伤到要害,应该可以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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