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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篮)黑白情缘(40)

说着几个大夫都分头去探看病人,研究疫情,在一块儿商议到底是哪一种瘟疫并纷纷开出药来为大家诊治。

如此七天之内他们试了上百种治疫的药方,终于有一个瘟疫病人喝了药后出现明显好转迹象。众人大喜之下将同样的药大量给其他们分试,果然俱皆有好转可能。

几个医生大喜之下也是向大家宣布他们已确定这是哪一种瘟疫并且已找出对症之药,大家可以摆脱瘟疫的威胁,过不了多久,这里就可以撤禁了。

定远县中上上下下男男女女无不欢呼雀跃,便是那些身染瘟疫病势严重的人也都精神一振。

不少人跪下来拜天拜地,却又更多的人大叫:“拜天做什么?不是老天有眼,是花形大人,还有众位神医仁心动天啊。”

一言之下,更多的人向花形和众医下拜。

大家忙又搀扶闪让,所有人都处在狂喜中。便是这些救人无数的大夫也觉激动万分,已有数人忍不住喜极泣下。

花形多日来第一次露出轻松的笑意,笑着笑着,眼前一黑,身体就那样倒了下去。

意识在最后一刻都是平静而安宁的,这是他一直都清楚必会发生的事,如今心事已了,倒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可心事真的已了吗?

在最后一瞬,他的意识已完全失去的时候,却不知是哪一种力量使他低低唤了一声:“藤真!”

所有的欢呼笑语狂歌乱舞在一瞬间停止,下一刻人们从各个位置向他扑来,不知多少人在呼唤着同一个名字,一如呼唤他们的至亲般惊惶且关切。

那几位曾救治过无数重病,见过不知多少重病大伤的名医也都手忙脚乱扶住花形为他把脉查病。

被隔在外头的百姓也都惊惶失声同声呼唤,官兵们也无不色变动容,长谷川更是激动,不知哪来一股力,乘着官兵们分心之际冲了进去。

一直冲到花形身旁,哭叫着探看他的情况。

花形过了整整一个时辰都没有醒转,身上阵冷阵热,热得让人觉得烫手,冷时又叫人感到一片冰寒。定远县中众人都清楚他身上的情况,许多人的亲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慢慢死去,然后又传染了更多人的。

不知是谁低声哭了起来:“大人,他也染上了瘟疫。”

长谷川两眼赤红,抓住马龙川猛力摇晃:“你们已经找出治瘟疫的药了,对吗,对吗?”

几位大夫各自神情凝重,一人放下手后,另一人立刻又接过去把脉,大家的眉头都没有松开。

长谷川看得直凉到了心底,疯狂地大叫:“你们倒是说话啊?”

马龙川长叹一声:“花形大人为了翔阳把心都操碎了,这身子也已经累垮了。”

孙陵亦道:“他身上的每一分精力都已经透支,外表居然还装着没事一般,可叹我们自负医道,居然一直没有看出来。”

另一个翔阳名医王泰轻声说:“花形大人向来如此,翔阳上下谁不知道他的为人呢?如果不是知道我们已找出解疫之药,他心情一松,也许他还能再支撑下去,而我们依然发现不了。”说至此时,这位曾见过无数生离死别,已然习惯旁人悲伤的大夫眼泪也滴滴落下。

至此,一旁众百姓已有人控制不住发出哭声,有一人哭便有十人忍不住,再接着,已是难以控制哭成一片。

这样的哭声已足以感天动地,便是花形也幽幽醒转,听得哭声,心中一片了然,只是虚弱地说:“大家哭什么,已经找出治疫之药,大家应该高兴才是。”

听得他如此说,众人更是悲伤,又恐哭声会惊扰了他,让他难受,纷纷拼命忍住化为抽泣之声,更是令人心酸。

花形转对众位大夫虚弱地一笑:“花形透终究还是文弱书生,身子不济,倒是累各位劳神了。”

孙陵柔声说:“大人只是久处疫区,也多少染了一点疫症,大人放心,我们必能为大人驱除疫症。只是大人身体太过虚弱,必须好好休养才是。这里灾后的房舍太过简陋,不适合休养,大人应回府衙慢慢调补身子才是。”

花形勉力摇头:“不行,我身上即有瘟疫,怎么能够出去,何况我也答应过定远县百姓,除非他们瘟疫全部解除,撤去包围,否则我不离开。我又岂能言而无信。”

话音方落,身旁忽跪了一地的人。

“大人,你对我们的天恩厚德,我们无论生死都铭感五内,大人不可为了我们自误了身子。”

“大人放心,如今几位神医已找出治疫之法,我们的性命都可以无忧了,大人要先保住自己为上。”

“大人,你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我们如何还有脸面活在世上。”

“求大人回府衙吧!”

……

……

长谷川忽然抹了抹眼中的泪,大步走近包围圈大声说:“大人染上了瘟疫,而且需要回府衙调养,虽然现在几位神医已找出对症的药物,可大人还是怕会传染给别人,瘟疫也确有可能会传染出来,你们怎么说?”

没有声息,没有回答,守在外面的百姓忽然都对着所有官兵和越野跪了下来,越野默然挥手,官兵们无声无息地让出一条路来。

这是翔阳上下所有官兵百姓,用他们的心对父母官的回答。

父母官,父母官,那是他们的父母官。

由不得花形愿不愿意,就这样被抬回了府衙,一路上百姓闻讯无不出户沿街跟随相送直至府衙门口。

府衙上下的人也不顾传染的危险,尽量给他最好的照顾,孙陵也是跟随在侧,不断地根据他的脉象施药。翔阳上下的官员仕绅,纷纷前来看望探视。可是花形的病一直没有好转,他身上时冷时热的现象越发的严重,昏沉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虽然定远县大部份得了瘟疫的人都已渐渐好转,可花形的病势却是越来越糟。他醒来的时候问及定远县的疫情,以及翔阳上下各种事宜,知道一切安好,放下心来之后也就不再多问多说。他知道自己清醒的时间有限了,他只是想用最后的时间好好地思念一个人。

那个在漫漫古道上,一声轻笑,令得一众强徒屈膝折腰的藤真。

那个在幽幽明月下,随着月光剑光来到他面前,吐出的鲜血令得他连心都疼了的藤真。

那个在灿烂阳光下,用那如碧海蓝天般眸子忘着他,答应他我再不走了的藤真。

那个……

藤真,藤真,藤真,藤真!

他只想藤真回来,他只想再看一眼藤真,可又怕自己憔悴至此,让藤真见了岂不心痛至极,反倒希望藤真不要回来了,可死前若不能再见藤真一面,岂肯甘心,岂能甘心。

藤真,藤真,藤真,藤真!

只有在失去意识的时候才会无法再控制自己的心,不断呼唤着藤真。

清醒的时候他有太多责任,他必须时时刻刻考虑翔阳,总是轻忽了藤真,可如今,除了藤真,再没有什么可以令他如此牵念挂怀,纵然失去所有意识,唯一不能忘怀的,只是藤真。

又是五天过去了,定远县疫情已解,官兵已撤,这一场疫灾后,定远县竟还有五百余人可以行动自如,不曾困于病体,能够赶来翔阳城探问他们那位青天的病情。

可是花形仍然日渐垂危,同样是瘟疫,为什么他们大多数人活了下来,花形却一直没有起色。人们无言地望向救他们性命的神医。

而些救人无数的医生,此刻都已无法回应他们了。

定远县疫情解了之后,这些大夫们都聚在府衙一起研究花形的病情,可是谁也无法展眉舒颜。

长谷川红着眼睛对他们跪下来不断磕头。

马龙川长叹着扶起他:“不是我们不尽力,实在是药医不死病啊。”

清儿泪流满面问:“可是别人的瘟疫不都救过来了吗?”

“你们不明白,人之生病,人之治病,靠的九成是自己,一成才是药,人的身体有自然的抗病能力,再加以药物才能好。而有的人抗病能力极弱,所以身体就远不如其他人。这就是为什么,同样的一种病,有的人不用吃药过几天就好,有的人却非得卧床数日,针药齐施的原故。花形大人为了翔阳已将身体里的每一分精力都透支了,他自己身体已虚弱到极点,已至轻易为瘟疫侵入至深,如果他自己已没有力量去和瘟疫对抗,所有的医药针剂都没有用。我们纵倾尽一生所学,也仅能让大人吊着一口气多过几日……”说到后来,孙陵已不忍再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