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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篮)黑白情缘(59)

仙道望着他不语。

“更何况要杀人灭口,要毁灭证据,要先下手为强,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仙道无语望着他。

“而且阿神这些年来才智能力成长极快,如今也不在我之下了,也该是让他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仙道仍是望着他不言不语。

阿牧长叹一声:“我只是忽然间想念起你来了,忽然间就厌倦了,如此而已。”

仙道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凝眸望定了他。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却似乎突然多了一层光彩,眸光也忽然间惊人地亮了起来。

当年,与阿牧一路相伴,遍游天下,何等畅快。可最终阿牧仍是放不下朝政,放不下责任,放不下天下,回转了京城。他相依相伴,直至京郊方与他分手。只是向来洒脱,对什么都淡然视之的他终难抑心头的怅然若失。阿牧心中终有最重要的事,而他,终只得一人,孤身行天涯。

往日里,他觉得那是潇洒,那是超脱,可那时,却觉生命孤寂至极点。

而今日,阿牧却终是为他放弃了,放弃了天下总捕的职位,放弃了无比的权利和荣耀,放弃了让无数人敬服的英雄岁月。从此伴他天涯,即使必须一直逃避官方的人,即使永不能以真正的姓名在所有人面前堂堂正正地出现,但终是为他做了。

而这一切,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仙道从来不知人的心可以如此快活,生命竟可以如此动人,生活可以这样多彩多姿,就连这本来黯淡的星月似乎也美丽起来了。

阿牧在心中轻叹,终于还是被他逼得说出来了。但此刻看仙道眉稍眼角的每一点变化,每一个神情中所透露出来的欣喜,心头那淡淡的愁怅和憾意已全然消散。

为了国家,他已经殚精歇智,做了一切他可以做的事了,以后的岁月,就让他为自己,为这个人,而自私地活一回吧。

看这二人眉来眼去,两心相知,藤真心里有一万二千分不爽,脸上却是笑容满面:“你们现在打算到哪儿去啊?”

仙道心情愉快笑说:“现在还没有想呢,不过天下这样大,总有许多好去处的。”

藤真讶道:“你不是要立刻赶去湘北吗?最好快一点儿,这么短的时间,还要到西江河一趟呢?”

仙道脸上一红:“谁说我要去湘北?”

藤真冷笑:“你不是每每夸言,说湘北才女彩子与你有月圆之夜后花园之约吗?还有西江河上相田弥生的画舫每到十八都要谢绝客人,只为了当年你与他相约,必于十八之夜,携明珠访美人。所以每月十八,她都整装待客。向来怜香惜玉的你,自然不会让美人失望,还有……”

藤真这边不怀好意地将仙道一整筐的风流史一一道来。

阿牧心头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只是似笑非笑地望向二人。

仙道纵然脸皮超厚,此刻也暗中叫苦。说什么世界美好,人生美好,世上有藤真这种人,交上这样的朋友,你的人生哪里美好得起来,此刻只能乱咳一声:“藤真,我看你也应该赶紧回翔阳了,这些日子以来,花形不知会有多担心你呢。搞不好还以为你力战身死,一个人在翔阳伤心断肠。”

藤真自知阿牧无事以来,一颗心早已全都是花形,岂有不知花形忧心如焚的道理,只是越是如此,越看不得仙道与阿牧高兴,口里只是微笑;“他的事不急,我们朋友一场,即将分别,当然还是应当多聚聚的。”

仙道几乎是哀叫了一声,方才干笑道:“我们还是离京城远一点才能安全。”说话间马鞭扬起,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在自己和阿牧的马臀上。

双马吃痛,立刻加速,飞一般远去。

藤真冷笑一声:“往哪里逃!”早已扬鞭急追。

马蹄声,说笑声,哀叫声,叹息声,便这般渐渐远去了。

之四十(大结局)

南烈望向夕阳下独望远方的花形,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虽是江湖独行客,但十余年江湖岁月,却也暗中收服一些人为他传递些必要的讯息。当初他离开翔阳时,就曾将联系他的方式告诉过藤真。

藤真知花形为官,得罪的人太多,不知何时就会有刺客临身,偏又不能舍了仙道一人去冒险,去追仙道前就已暗传急讯去找南烈。

南烈收到消息,赶至翔阳得知一切时,已过了许多天。那时他知道纵然自己赶往京城,该发生的事情也早已发生了,他所能做的,只是留在这里,等着。

如果永远等不回藤真,那他就代替藤真守护那个人吧。

那是一个信重他的朋友最后的托付,那个人,也值得他全力去守护。

这些日子以来,花形一直如常般处理公务,会见客人,有时闲来无事,也漫步在街道上,一路上与百姓们含笑招呼,有时,也与他们说说家常,讲些趣闻。

他每天都如常做事,如常含笑,几乎看不出有什么不同,除了偶尔有一刹那的失神外,即没有悲伤的表示,也没有太过焦急的神情。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孤独。

当他专心处理公务时,他是孤寂的,当他与客人说笑交谈时他是孤寂的,当他与那些满眼都是敬爱的百姓们相处在一起时,他仍然是孤寂的。

也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藤真所面对的凶险和生还机会之微了,只是他从来不说,从来不表示,更不要说什么痛苦伤情了。

情到浓时自转薄,无论藤真是否能够回来,该活下去的,还要活下去,该做的事情他仍然会一丝不苟地做好,他仍然是翔阳百姓最好最值得信托的父母官。

他不会同生共死,他不会痛不欲生。

他只会永永远远,这样淡淡地笑着,淡淡地在所有人面前退到极遥远极遥远的位置,淡淡地就这样孤寂终生。

不知为什么,这样的淡漠,这样的花形,比所有的撕心裂胆哀叫恸哭更是令得南烈心情沉重。

长谷川整日里苦着脸,跟在花形身前身后,口里只是想要安慰他,花形也只是淡淡地含笑听着。

到后来,长谷川再也撑不住,简直就是哭着哀求他:“我的大人,你就哭出来吧。”

花形只是形若无事地笑笑:“好好的,哭什么?”然后,就继续去办他手上的公事。

所有这件事的知情人中似乎以他最为轻松,可他的这种轻松,却如巨石一般压在每一个人心间。

此时,南烈静静凝视那望着夕阳怅然独立的花形,意识到这是自藤真离去以来,他难得的失态。

南烈默默来到他身旁,轻声道:“即是如此牵念又何必……”话说了一半,又止住,自嘲般地一笑,若非如此,就不是花形和藤真了。

“算算时日,无论是什么结果,该做的事,他们应该都已做了,我想用不了几天,消息就可以从京中传来了。以他们二人的智谋武功,未必不能把人救出来。只是纵然救出了人,也必要应付朝中高手无休无止的追击。他们只能千里逃亡,而且是绝不可能回翔阳把危险带到你身边来的。”南烈说至后来,几乎都有些不忍说下去了,即使是这种结果,都已可以算是最好的结果了。而这样的结局能否实现,可能性也极小。总之,无论藤真与仙道能否成功,生死如何,今生今世,只怕都再难回翔阳。

花形的目光仍在远方不曾收回,他的心思是否也已飞到了遥远的京城,便是连他的声音都遥不可及:“爱鹰的最好方式只有放开手,任他在该飞的时候去飞,即使永不能再看他一眼。”

“你错了!”说话的人不是南烈,说话的人更无比接近。

花形全身一震,几乎有些不敢置信地缓缓转身,由于太过震惊,太过欢喜,连动作都是僵硬的。

南烈在同一时间感到惊讶和狂喜,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勉力压抑着心中的惊奇,和无数的问题,他无言地消失了,此时此刻,再不需要他,也不再需要任何别的人了。